第22章
穿过杏花林,落鹤堂外地,宋沅不是随着凝清衆人一道前来,便要再与守门弟子检一回玉书,嘉璧这时便要告退,她是洞火门的仆从,不便跟到凝清剑宗去。
宋沅也不是没来过天心宗,对道路还算熟悉,此刻便颔首,向她道了声谢。
嘉璧福身,目送他孤仃背影,垂眸细思。
当年少门主于凝清宗受罚,便是为了这人,後来分明不受师门看重了,还不肯听从族内,宁可一意孤行,也不愿与师门决裂,偏要这个玉恒首徒身份,想来也是为了这人。
一个男人,还是少门主的师弟。
真是疯魔了。
*
宋沅记得自己来寻过友人一回,四周也有人可以问路,不过他方向感不大好,一路慢踱,倒也找到地方,只是偏差许多。
凝清宗分批,最後一批人前一日已至,如今驻在天心宗安置的一片庭院。
不过宋沅前一日情状并不好,谢点衣一等再等,拖到如今大比前几个时辰,才安排阳凤匆匆送来。
片刻後,宋沅置身一片光亮,面对衆多面目仁慈的大师沉默了。
他居然被指到了梵净山的坐席,环顾四周,正待默默离去,身後却有一道温醇嗓音唤住了他。
“请留步,可是,凝清宗的宋沅?”
他回身望去,当即一怔,出声唤道:“正是,渡一?”
莫说他什麽佛像天成,眼前这位身形端直丶两肩圆满丶皮肤润泽,眉睫齐密,双目清明,鼻挺而直,尤其端庄严肃,行步正直的高僧,才是真正佛像天成,此刻正眼中含笑,脉脉望他。
倒没什麽太大变化,宋沅一眼就认出来,上前几步,颇为惊喜地笑道:“许久不见了,你还是没变。”
除去把头发剃了,宋沅颇为可惜地望了一眼他头顶,曾经他最庆幸的便是好友出身家族不许他剃度。
好端端一个修佛的翩翩公子,若是剃了度,便是与梵净山那些大师同流了,但到底可惜了英俊模样。
他还记得那时好友与他一同滞留夏潮城查一件旧案,渡一扮作俗家公子,守在花楼门口,一身俗衣,墨发风流,讷讷红脸不知如何推拒,被大胆抢客的姑娘们拉得衣襟散乱。
渡一似乎是怔了一怔,才温声道:“是麽?我倒不知,不过有人与我一般,无甚变化,还是找不见路,可惜这会儿倒是没有窗子给他破。”
一旁的小沙弥垂着脑袋瞠大眼睛,从不曾听渡一师叔这样口气的。
行止有仪,言语和畅的渡一师叔,居然也会开人玩笑的麽?
宋沅倒不会像十几年前那样被好友难得的玩笑气得跳脚,如今见到故人,叫他忆起的故事已经恍如别人的故事,想起来只是笑眯了眼,眼睫直颤:“你总笑我这一回,就不要怪我在小孩子面前不给你面子,那时候你们师叔也丢脸,外衣都叫女孩子剥掉,看起来比破窗逃掉的我还狼狈得多呢。”
这样一说,七年未见的隔阂似乎顿时消弭,渡一眼眸也润上浓浓笑意:“好罢,总是你绘声绘色,那凝清宗的宋师叔找不到去处,可否大驾光临,暂且在我们。。。”
他几番斟酌才漫不经心说出这样相邀,不想说到一半,宋沅身後突然传来一声叫唤,顿时将他打断。
“宋沅!”好凶的一声叫唤,好似这个人与他有什麽深仇大恨。
宋沅吃了一惊,怔怔回望。
来人一袭紫绀暗纹袍,长靴刺绣流光溢彩,顶头还镶着几颗硕大的亮泽宝珠,玉冠一眼可见贵重,腕上盘着一串灵珠,个个硕大清透,泛着不俗宝光,人也生得高大俊朗,眉浓目深,高鼻薄唇,端的是珠光宝气丶气度不凡,只是神色不善,满脸的风雨欲来之色,英俊面孔看着也有几分吓人。
宋沅又是一怔,心说哪里来的纨绔子弟,眉目之间还有几分熟悉。
不待他问出一句,那纨绔子弟已然靠近,见他对面人,目光登时如电逼来,伸手一捉便将他手臂捉住:“随我上座!”
这位道友这是在做什麽?宋沅被他拉着走了几步,一只禅杖却横空劈出,直直敲向紫袍修士手臂,杖头极重,瞧着不似玩笑,好在紫袍修士敏锐,及时回身,以巧化力,两指架住,眉头一沉似要发作。
活像只竖起羽毛丶蓄势待发的禽鸟。
没等他开口发难,渡一唇角已经弯起一个冷淡的笑,低声道:“徐道兄,这是何意?”
徐道兄?在场姓徐的倒不多?首先便是东道主天心宗徐宗主。
说起来,徐宗主的独子,还与他是旧相识。
不过当时那孩子年纪不大,如今,应是长开了。
宋沅看了他两眼,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明了,缓缓松开眉头,反手轻轻握住对方手腕,唇畔重新噙起笑意:“光屹?”他记得对方从前还没有这样高壮。
如此相逢实在尴尬,他记得渡一和徐光屹不过点头之交,是不相识的。
徐光屹性情霸蛮,处事幼稚了些,常常叫人误会,其实心地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