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走!”殷无烬转身迎敌,拔剑出鞘的瞬间,锋芒毕露。
他用的“无妄剑心”,招式看似散漫,实则每一处转折都藏着股狠劲。
这路剑法本就以“妄”破“常”,此刻被他使得更疯,剑光里裹着股不管不顾的意味,倒比正宗路数更难招架。
这绝非一朝所成,可见这位三殿下必定是下了不少苦功。
摧信并未立刻下井,屈膝蹲在井沿,目光扫过追兵阵形。
当第三支冷箭悄然对准殷无烬后心时,他甚至没抬头,指尖的透骨钉已脱手,一枚撞偏箭簇,另外一枚精准钉入那放箭者的手腕,力道之稳,角度之刁,竟让对方连痛呼都卡在喉咙里。
“撤。”他声音听不出半分急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殷无烬回身时,左肩还是被敌人的刀锋堪堪划伤,有血顺着臂弯淌下,染红了剑穗。
毕竟是缺乏实战经验,可他笑得愉悦,甚至还唤了一声“师兄”。
而摧信已伸手扣住他后领,不等第二波箭雨射出,便带着他翻身落入井中。
下落时,他另一只手反手甩出几枚铁莲子,其中两枚精准撞在井口两侧的机括上,井盖“哐当”合拢的瞬间,还听见外面几声兵器落地的闷响——显然是追得最近的两人手腕被另外的铁莲子击中,握不住兵器了。
密道狭窄,宽度仅容一人前行。
摧信背对着他,口气还是冷硬,“苦肉计对我没用。”
殷无烬也不上药,只是笑问:“那什么才对你有用?师兄不妨教教我。”
摧信沉默了,仿佛僵了一瞬。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撬石板的声响。他突然蹲身下来,道:“上来。”
殷无烬一时怔然。
摧信的肩膀绷得很紧,像拉满的弓,“密道有机关,不能乱踩,而且你说了不会添乱。”
殷无烬的笑容愈浓,立刻照做。
趴在对方背上时,他闻到了淡淡的药草味。
摧信的步伐不算快却异常稳,每一步都踩在密道的机关节点上,避开那些松动的石板。
殷无烬忽然想起在许久之前,那道在猎场密林中转身离开的漠然背影,也是在那时,他第一次逼着自己学会了放手。
本以为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以后。
可是,摧信后来对他所做的,也并非全是出于命令。
那次阻拦唤回了他的理智,也重新激起了他的斗志,令他的前路目标变得无比清晰——终要逆流而上,逐一清算。
偏执如野火燎原,殷无烬想,他永远也不可能再放摧信离开,哪怕要用尽手段。
所谓的母族势力、朝臣拥护、千军万马。。。。。。在他心中都不及一个摧信。
此时的他想要的,也唯有一个摧信。
摧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为什么要学无妄剑心?”
殷无烬环在他肩颈处的力道收紧,他轻叹口气,道:“一定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摧信。”
既说他们的道不同,那么,他便亲身去走过对方走过的路,去受对方受过的苦,哪怕并不及十分之一。
去学无妄剑心,不是为了成为他,而是为了靠近他。
“影大人,就把我当作你的师弟,你有掌控我的权力。”
“倘若有朝一日,我变得不再可控,你随时都可将我处置。”
殷无烬探手从摧信的腰间摸出一枚普通暗器,将此抵上自己的咽喉,稍一用力,便有刺目的鲜血缓缓溢出。
“够了!”摧信冷声道,“自己处理好伤,我对伤者没有同情心。”
殷无烬乖乖应声,把那沾血的暗器贴身收好,没有再还回去。
将追兵远远甩开,密道尽头连着片戈壁,天光把沙丘照得像海浪。
摧信仍背着人,足尖总能踩在最坚实的沙层上,避开会陷人的流沙。
这条路很长,仿佛延伸到天际的日出。
摧信一贯情绪稳定,极少会表现出这般冷肃生气的一面,骗得过别人也骗不过自己。
其实在见到殷无烬的那刻,他的心绪便已然乱了。
或许要在更早之前。
不然他不会刻意避开择主,孤身来到这片荒芜的边境。
他的无妄剑心,不知何时被强行融入了一道深刻的影子,除不去,化不开,纠缠至死。
而倘若这位三皇子真的全无羁绊,不难想象他将会走上怎样孤绝疯狂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