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
翌日清晨,衆妃嫔依例前往坤宁宫向皇後沈清凰请安。
殿内香气袅袅,沈清凰端坐凤座,接受着衆人的叩拜。她神色平静,与往常无异,甚至在与几位高位妃嫔闲话时,唇角还带着一丝浅淡的弧度。然而,细看之下,便能发现她眼底深处凝着一片化不开的冷意,指尖在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叩击着。
柔嘉嫔苏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垂眸静听,偶尔擡眼与沈清凰目光交汇,两人之间流动着旁人难以察觉的默契。
请安将毕,御前总管太监却突然躬身入内,尖细的嗓音打破了殿内表面的和谐:“啓禀皇後娘娘,皇上口谕,请柔嘉嫔娘娘至养心殿一见。”
刹那间,殿内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苏落身上,或好奇,或嫉妒,或幸灾乐祸。德妃刚“病逝”不久,皇上就在请安後单独召见与皇後关系匪浅的柔嘉嫔,这其中的意味,耐人寻思。
苏落心中也是一凛,下意识地看向沈清凰。
沈清凰脸上的浅笑不变,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她声音平稳无波:“既是皇上召见,柔嘉嫔便快去吧,莫让皇上久等。”她甚至对苏落微微颔首,示意她安心。
苏落起身,恭敬行礼:“是,臣妾告退。”她随着太监退出坤宁宫,背影消失在殿门外。
就在苏落身影消失的瞬间,坤宁宫正殿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沈清凰脸上那点残存的笑意彻底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风雨欲来的阴沉。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端起手边的茶盏,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啪嗒”一声极轻微的脆响,是茶盏盖子与杯沿碰撞的声音,在这死寂的殿内却显得格外刺耳。
侍立两旁的宫女太监们个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谁都能感觉到皇後娘娘周身散发出的那股低气压,冰冷得几乎能将人冻僵。她们伺候日久,深知娘娘越是平静,内心便越是怒浪滔天。昨日赏花宴柔嘉嫔提前离席已让娘娘不悦,今日皇上又来这麽一出……
沈清凰的目光落在苏落刚才坐过的位置上,眼神幽深,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潭。皇帝此举,是试探?是警告?还是单纯的心血来潮,觊觎落儿?
无论哪一种,都精准地踩在了她的逆鳞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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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养心殿内。
苏落垂首静立,向坐在棋盘後的皇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今日似乎心情不错,摆了摆手:“免礼。柔嘉嫔,朕听闻你颇通医理,不想还懂音律?昨日笛声,朕在远处也隐约听到了些许,甚是清雅。”
“皇上谬赞,臣妾愧不敢当。”苏落心中警惕,语气愈发恭谨。
“不必过谦。”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会下棋吗?”
苏落心头一紧,面上却不露分毫:“略知一二,不敢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
“无妨,”皇帝笑了笑,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陪朕下一盘可好?”
苏落暗吸一口气。她敢拒绝吗?在这皇权至上的深宫,天子的“请求”便是命令。
她压下心底的抗拒和不安,微微屈膝:“臣妾遵命。只是棋艺粗浅,还请皇上多多指教。”
她缓步上前,在皇帝对面的锦凳上坐下,目光落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心思却早已飞回了坤宁宫。清凰此刻……定然是动怒了。她必须尽快,且不能出任何差错地结束这场“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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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落执黑,皇帝执白。
棋局初开,苏落落子谨慎,每一步都循规蹈矩,带着明显的拘谨和退让。皇帝见状,笑道:“不必紧张,朕恕你无罪,尽管放开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