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月和裴濯对视了一会儿,自己先败下阵来,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没丶没什麽想说的。”
裴濯也跟着收回了视线,重新拿起了书。
窈月本以为又将陷入尴尬的沉默时,状似凝神看书的裴濯忽然开口了:“他不是个善人,以後别独自见他。”
窈月原想装傻充愣,说不知道裴濯话语里的“他”是谁,但话出口时却变了:“夫子与令尊的关系不好吗?”
“为何这样说?”
“夫子从始至终都没拿正眼看过令尊,”窈月说着,又小声地补了一句,“和我见我爹时一样。”
裴濯再次看向窈月,眼中涌现出的是窈月辨不清的复杂情绪:“我和你不一样……”
这时,马车停了,裴濯移开目光,止住了话,先起身往车外走:“下车吧。”
窈月愣坐在远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觉得在方才的那一瞬间,自己离裴濯无比的近,近得似乎能窥探他的内心。
窈月在国子监门外没瞧见郑修马车的时候,以为他已经走了,但没料到郑修竟然会守在裴濯小院的门外等她。
在风里枯等了许久,郑修本就铁青着脸,在看到窈月和她身後跟着的裴濯时,脸色就更难看了。
窈月在心里暗暗叹了几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郑兄啊,好久不见,”窈月冲郑修努力挤出个笑容,“你是来找裴夫子请教问题的吗?”
“我是来找你的。”郑修动作僵硬地朝裴濯行了一礼,“裴夫子见谅,学生要同张越说几句。”
郑修的言下之意很直白,他俩要说悄悄话,让裴濯赶紧回避闪开。
窈月嘴角抽了抽:“郑兄你再等我片刻,等我拿书出来……”
“你可以直说。”裴濯不躲不避,反而上前两步,似乎是要把两个人的悄悄话变成三个人的。
“好,此事也与裴夫子有关,那我便直说了,”郑修把目光从裴濯的脸上移开,目不转睛地盯着窈月,“张越,你要跟着去岐国送死的事。是真的吗?”
窈月的太阳xue猛跳了起来,极力忍着,才没回头去看裴濯的表情。
窈月干笑起来:“随着使团去岐国长见识,怎麽能说是送死呢?郑兄,你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但郑修丝毫不给她面子,直接出声打断:“你不准去。”
这下,窈月连假笑也挤不出来了,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离年末考核和春闱越来越近了,郑兄准备得如何?”
“我再说一遍,你,不准去。”
窈月的耐心快要被郑修耗尽了,但又顾忌着身边站着的裴濯,只能强压着脾气:“我去或不去,自有诸位大人裁定,无需郑兄操心。”
“诸位大人?”郑修冷笑,看向裴濯,“哦,是了,我竟忘了裴夫子是此次的使团正使。裴夫子,您若是不许张越同行,她自然去不了。”
裴濯没有迎上郑修咄咄逼人的目光,而是偏头看向窈月,问:“你想去吗?”
窈月毫不犹豫:“想。”
裴濯云淡风轻:“那便去吧。”
窈月喜滋滋地点头,“多谢夫子成全。”
“张越!”
窈月看着脸色由铁青转为通红的郑修,冷冷道:“郑修,你既不是我的父兄,也不是我的师长。我是生是死,无需你管。”
“我偏要管!”郑修想要握住窈月的手腕,把她从裴濯身边拉走,再同她细说岐国此刻的局势和路上的凶险。
但窈月像是看穿了他的动作意图,提前闪身到一旁,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郑修。
“郑修,年末的大考和明年春闱才是你需要管的。其他的与你无关。”
窈月怕再跟郑修纠缠,自己会忍不住当着裴濯的面跟他动手,只能抛下一句“我进去拿书了”就飞快地跑进了院门。
在院门被窈月推得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里,裴濯问郑修:“还有事吗?”
郑修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压抑着怒气:“裴夫子,学生无礼地问一句,您到底是如何对待张越的?”
“授业解惑。”
“解惑?那她脑子不好犯浑,你就由着她?裴夫子的为师之道如此草率吗?”郑修越说越激动,“你知不知道她其实是……”
“我知道。”裴濯打断了郑修的话。
郑修没想到裴濯会这麽快这麽直接地承认,也顾不上师生间的礼数,厉声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该把她继续留在国子监,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更不该让她进使团,跟着一起去岐国。你纵容她就是在害她。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告到御前,她只有死……”
“郑修,”裴濯再一次打断了郑修的话,和疾言厉色的郑修相比,裴濯依旧气定神闲,“你若当真在意她的生死,你该做的是护她,而不是拦她。”
郑修满腹的话语都堵在咽喉处,须臾後,全都化作一声哂笑。
“那裴夫子你呢,你能护住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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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上一章小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