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再把他打晕吧?
窈月转头看向一旁的邹大夫,她依旧全神贯注地在裴濯的腿上下针,似乎并没有发现他已醒来。
窈月正打算询问邹大夫,裴濯已醒,该如何让他再睡着时,片刻前还如木雕泥塑般安静的裴濯,突然痛呼一声,紧接着上半身弓起,连带着扎满针的双腿也跟着抽动颤抖。
窈月大惊:“裴濯!”
邹大夫身形未动,只是高声道:“按住他!”
“好!”窈月压下所有的心疼和不忍,将裴濯的上半身抱住,试图让他重新躺回床上,“裴濯,裴濯……不痛了,很快就不痛了……听话,听话躺下……”
但此时的裴濯根本听不进任何话语,只一味地想从床上挣扎起来,仿佛身下躺着的是布满尖刀的钢床,多待一刻那些数不清的尖刀就要深入血肉一分。
窈月看着裴濯因为痛苦,双目赤红,青筋暴起,连嘴唇都被牙咬出了血痕:“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窈月来不及多想,近身上前,两只手将全部的力气按在他的肩上,强行让他躺倒回去,又用自己柔软的唇舌撬开了他坚硬的牙关,细细抚慰着他唇上的伤口,品尝到他腥咸的血和他难言的痛。
裴濯无神失焦的眼眸里,骤然闪过一丝清明,但在被察觉之前,双眼累极般合上,身子挣扎的力度渐渐减弱,呼吸也由急促渐渐恢复平缓。
邹大夫拔出留在裴濯身上的最後一根银针,收回布袋:“好了。”
窈月这才放开裴濯,一边用双手挡在唇边大口喘气,一边红着脸哑声道:“邹大夫,别告诉他这些……”
邹大夫的目光在窈月和裴濯之间转了转,脸上露出罕见的笑意,但说出的话语依旧淡如清风:“明日天亮前他就能全然苏醒了。”说着,又补了一句:“今夜你可以好好休息。”
窈月先是点头,而後又摇头,看向再一次陷入沉睡的裴濯:“我不困,我就守在这儿。等他醒过来无事後,我再去休息。”
邹大夫没有再劝,十分利落地起身离开了内室。
等室内外都重新步入无人打搅的宁静,窈月才鼓起勇气,擡眼看向床上的裴濯,准确地说,是裴濯此时湿润红艳的嘴唇。
红艳的是他自己咬出的血,而那湿润的……
窈月赶紧站起身,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羞死了!还好裴濯当时不清醒,还好邹大夫不爱说闲话,不然她定是没脸做人了!
窈月站在窗下深呼吸了好半晌,等自己彻底冷静後,找来裴濯的衣服帮他换上。不然他明日醒来,看着光溜溜的自己,估计会想再死一次的。
至于那个金锭似的宝物,窈月想了想,还是留在了自己的手里。
窈月隔着一段空气,虚点了一下裴濯的额头:“你不跟我解释清楚的话,我可就把你扔在这儿,自己带着宝物跑了,哼。”
夜深了,窈月趴在床头望着裴濯的侧脸,前半夜还能保持清醒,後半夜困意从四面八方缠上来,她实在抵挡不住,歪着脑袋就睡了过去。
等清晨的第一缕曦光透过窗户照到窈月的脸上,将她唤醒时,她迷迷糊糊地撑起脑袋,对上的就是一双戒备疑惑但熟悉至极的眼眸。
窈月的瞌睡瞬时就没了,跳起来嚷道:“邹大夫!邹大夫!裴濯他醒了!”
窈月的尾音未落,邹大夫就带着一阵风进来了,周合跟在後头,一只眼盯着邹大夫,一只眼望向裴濯。
邹大夫走到床边,极快地观察了一番裴濯的眼神和面色,不等她开口询问,裴濯就出声了:“冰玉阿姊?你怎麽会在此?”
邹大夫舒出口气,朝一旁因为紧张而不敢呼吸,几乎要憋死的窈月点点头。
“太好了裴濯!你没事了!”窈月扑上床去抱住裴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以後若是再这样,我可就真的不管你了!”
没有温柔的安慰,也没有安抚的回抱,面前的裴濯只是动作很轻却坚定地将窈月推开,声音客气地仿若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姑娘,请自重。”
“你……你说什麽?”窈月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我……我……你不认得我了?”
裴濯蹙眉:“某与姑娘见过?”
邹大夫见状,神色微变:“阿濯,你还记得现下是何年何月吗?”
“自然,”裴濯毫不犹豫道,“昭顺元年十一月。”
窈月和邹大夫,连带着後头的周合都是一怔。这是圣人亲政时改换的年号,但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邹大夫继续问裴濯记得些什麽,裴濯都一一作答,窈月在一旁却是越听越心凉。
裴濯最近的记忆停留在十年前。
彼时,他正在前往桐陵的路上,岐人尚未兵临城下,桐陵尚安居乐业,那场惨烈的屠杀尚未开始,他们也尚未相遇。
回答完邹大夫的问题,裴濯又一次将目光看向窈月,神色认真地重复问道:“某与姑娘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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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绝症丶失忆,还差一个车祸,就齐活了[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