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月也不管自己手上脏不脏,直接握了上去,还颇为刻意地捏了捏:“多谢姐姐。”
宁堇脸上的笑容果然僵了一霎,但并没有挣开:“这里黑,妹妹跟紧我,可别丢了。”
窈月一边跟在宁堇身侧,一边借着她手里那点微弱烛火上下前後四处打量:“这里到底是哪儿?桐陵城的地下暗道?”
“反正也不会来第二次了,妹妹又何必知道呢。”
窈月暗自嘟囔:“难说。”
身後忽然袭来一阵阴凉的风,窈月回头看去,身後一片幽黑如无底深渊,不禁问道:“她呢?”
宁堇故作不知:“何人?”
窈月只能干巴巴地回:“我娘亲。”
宁堇轻笑:“你娘亲可是大忙人,好不容易把亲女儿带回来,却不顾上相陪。也正因如此,才让我有机可乘。哎呀,若是被发现了,我定会被重重处罚……如此,一个人情怕是不够还的……”
窈月打断宁堇的挟恩图报:“你不是花魁杜卿卿,是大司马独女宁堇,这里何人敢罚你?”说着,又哼了一声,“连你都来了,看来这里果然有大热闹。”
“何止大热闹,”宁堇靠近窈月的耳畔,轻轻吐气道,“还有大宝贝呢。”
窈月耸了耸肩,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你好好说话,我可不吃你那一套。”
宁堇笑着挑眉:“当真不吃?但有些人可受用得很,比如那位郑小郎君……”
窈月猛地刹住步子:“郑修他……你把他怎样了?!”
“你果然还牵挂着。”宁堇微微偏头看过来,脸上明明带着笑,但目光却寒凉如冰,“我听说,你与阿濯好事将近。怎麽,妹妹也想享齐人之福?”
“你少恶心我!”窈月恼了,“郑修是我同窗,我就是看不惯你们欺负他,怎麽了!”
“欺负麽?”宁堇莞尔,仿佛谈及的只是一段有趣的戏文,“他母亲欠下的债,我只是断了他的仕途,没让他用命偿还,已是我宽宏。至于他父亲,仇家难以计数,倒是的确不缺我一个。”
窈月一怔,她从来不知道,郑家和宁堇有仇。之前宁彧命她接近郑修,去郑家寻宝,并没让她害人性命。
那就是郑家和宁堇之间的个人私怨?
窈月刚想开口询问,就被宁堇拉着继续向前迈步,截断了话头:“旧事不提也罢。何况,日後你和阿濯要成一家人,还是少知道这些为好。”
窈月一听,不仅语塞,脸也在无人的暗处红了起来。
二人无言地行了一段路,宁堇忽然打破沉默:“阿濯的腿疾又犯了,是不是?”
“是,”窈月瞥了宁堇一眼,“姐姐的耳目可真多,怕是我夜里说了什麽梦话都知道吧。”
宁堇没理会窈月的揶揄,脸上的笑意收敛,嗓音也低了许多:“若是腿疾治不好,若是他往後馀生只能坐卧度日,你也愿意陪着他?”
“当然,只是腿有毛病,又不是人没了。他要是敢不让我陪着,我就五花大绑把他绑在我身上。”窈月得意地仰起头,“他裴家再显赫,我张家也不是吃素的,我爹肯定会给我撑腰!”
宁堇笑出了声:“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口无遮拦,想到什麽就说什麽,真是让我既放心又担心。”
窈月听了皱眉,这是在夸她还是贬她?
“好了,看在你愿与阿濯共患难的份上,我给你一个不用人情还的消息,就当是提前送的贺礼。”
不等窈月反应过来,宁堇就止住步子,贴在她耳边低语:“岐国大司马宁彧在抚南城内,且毒入五脏,时日无多,想报国仇家恨的,可得赶紧了。”
窈月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宁堇,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堇姐姐,你为什麽……”为什麽要出卖自己的父亲?
“因为,我想和你娘亲一样……不,”宁堇脸上的笑颜在幽暗不明的地下,像一朵艳丽的食人花,妖冶惑人,“我想要的,比她更多。”
窈月松开了彼此一直相握的手,一边提防地往後退,一边冷冷道:“既如此,你的人情债,我怕是还不起了。我自己寻路出去,不劳你……”不等说完,窈月像是撞鬼了似的,撒腿就跑。
宁堇看着窈月被前方深渊渐渐吞没的背影,略略低头,不急不缓地吹灭手中此处唯一的亮光:“我的好妹妹,这可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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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收尾果然好难写[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