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问为什麽我将此案定为悬案,又为什麽放过郑慧娘?”
“是。”这不是霍元晦的作风,她道,“你向来是秉公执法的。”
霍元晦浅嘬了一口茶汤,随後道:“是,可法理之外,不乎人情。”
郑慧娘知道真相後屡次寻死,都被拦下,最後与姚云抱头痛哭,痛哭後似大彻大悟拿剪子绞了头发,跪在观音像前忏悔,立誓後半辈子常伴青灯古佛,当夜就去了庵堂。
郑慧娘是在神志不清时杀人,按律法可无罪释放。况且此案郑慧娘是首恶,王家人又何尝不是帮凶。既然如此,又何必揭露真相让王家人指责她呢?
裴霜静静地凝望着他,从前她总觉得他长大後变了很多,其实没有,他只是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依旧心怀赤忱,有慈悲心。
就让真相尘封于那个午日,反正天底下悬案多的是,时间会湮没一切。
王曹氏已经开始张罗给王瑁之另娶。
唯有王瑁之日日来闹,他不明白,为什麽他的孩子意外死去,他的夫人也离他而去,他明明对她很好,什麽事情都不让她操心,只要她带好孩子就行。
孩子没了,他也没怪她,再生一个不就行了?慧娘怎麽就离开他了,这到底怎麽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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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兴许是听到了方扬的祈求,终于收了神通,可雨停了接下来便是连日的高温,直烤得人想一个猛子钻进水里。
方扬正庆幸这麽热的天幸好没什麽大事,衙门口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个老汉,说是自己的狗在山上刨出来一个人头。
曹虎骂了声方扬乌鸦嘴,随即衆人动身跟着老汉走。
老汉说自己是清河村的,他正引水灌田,黄狗在山上玩,不一会儿狗就嘴里叼了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老汉还以为又叼了什麽石头,走近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竟然是个死人头!
人头脸上有明显的烫伤且沾满了泥土,脸皮半掉不掉地挂在骨头上,看上去十分可怖。
裴霜他们赶到时,挖出人头的槐树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世人虽害怕,但更多的是好奇心。
张泉呵斥他们退远些,不要破坏现场。
人头的本来面目已经辨不清,从下巴上残存的胡须能确认是个男人。
裴霜问老汉:“狗是从哪儿刨出来的,除了人头,没有其他看到其他的吗?”
老汉指着一处方位:“那儿,其他的没看见,看见个人头都吓死了,哪儿还有功夫注意其他的呀!”
大黄狗摇着尾巴迅速地跑到刚才刨坑的地方,仰着头似在讨赏。
霍元晦环视这偌大的山,又看了看这条大黄狗,问张泉:“身上有吃的吗?”
张泉掏出一个肉烧饼:“有,大人您饿了?”他时常会在怀里揣些吃的,谁要是饿了,找他要准能有。
霍元晦指着狗:“给它,让它带着你们搜。”
张泉有些心疼,这肉烧饼他还没尝呢,但为了破案,还是不情不愿地撕了半块喂狗。大黄狗吃了烧饼,汪地叫了一声,一甩尾巴就跑开了。
“哎,别跑啊。”吃了他的东西得干活!
张泉追着黄狗跑,只见黄狗跑了一段停了下来,然後围着这块转。
张泉觉得奇怪,叫人一挖开:“大人,找到了,这里有只手。”
得,他烧饼没白喂。
在黄狗的帮助下,衙役们寻到了尸体的其他部位,基本都是围着槐树。
尸块陆续被挖出,找到了左臂,右臂,躯干,左大腿,左小腿,右小腿,加上之前找到的头颅,总共应该是被分成了八份,可剩下的右大腿却怎麽也找不着。
张泉挖了半天土无果:“嘿,奇怪了,就是找不着剩下的。这王八犊子埋哪儿去了?”
他对着旁边黄狗问:“狗兄,剩下那块在哪你知道吗?不然再找找?”
大黄狗没再动作,坐在树下不动了。
霍元晦看他们都快掘地三尺,下结论道:“从痕迹看,只有这边土的颜色不对,其他地方的土没有被翻动的痕迹,说明凶手埋尸的地方就在这片,而且狗的嗅觉灵敏,它都找不到,那剩下的尸块大概不在这里。”
裴霜已经就地拼起了肢解的尸体,开始验尸:“死者脸上被泼了热油,脸皮被完全烫坏,後脑有血肿,但最多导致昏迷,不会致命,前胸与後背都有砍伤,真正致命伤是脖子上砍的这刀,失血过多而亡。凶手开始分离他的头颅时,死者还没有死。手脚是死後隔一日被分割的。尸块有被水泡过的痕迹,而且浸泡时间不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