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衙门的长凳上,疼得龇牙咧嘴,心里把那手背有痣的男人骂了千百遍。
曹虎掂量着板子,冷声道:“若非你提供了存单,本该打你十板子。”
王海儿顿时噤若寒蝉,捂着火辣辣的屁股,一瘸一拐地挪出了衙门。
——
再临赵府时,裴霜气势如虹,将铜牌信物与存单重重拍在赵员外面前。
“赵员外当真慷慨,”她语带讥讽,“对一个偷窃的丫鬟,竟舍得给一百两银子。”
赵员外眼角馀光扫过身後护卫,面不改色道:“区区百两,权当是赏她伺候大郎的辛苦钱。”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这话真让人生气,尤其是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出来,他们这些富得流油的人当然不会觉得多。
裴霜险些被这傲慢态度激怒,却敏锐地注意到赵员外方才的眼神示意。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那个护卫,五官端正,皮肤黝黑,他贴身保护着赵员外,想必是他的心腹。裴霜视线往下,主要想看一看他的手背。
但他衣袖有些长,遮住了,看不见。
裴霜观他下盘稳健,应该有些功夫在身上。
电光火石间,裴霜突然抄起茶盏朝赵员外面门掷去!
赵员外大惊失色,他身後的人果然动了起来,一把接住了茶盏,的茶水泼洒间,露出他手背上那颗醒目的黑痣。
赵员外叫起来:“裴捕快这是什麽意思!”
裴霜没有理会他的盛怒,反而趁机扣住他手腕,猛地撸起衣袖,手臂上赫然有着几道指甲划过的伤痕。
“这伤怎麽来的?”她寒声质问,“若说不清楚,就随我去衙门说个明白!”
赵培奋力挣扎,却惊觉这女捕快的手劲大得惊人。
“这是前日与窑姐儿闹腾,抓伤的。与灵芝无关。”
“哦?”裴霜眉梢一挑,“我何时说过与灵芝有关?”
赵培被发现那抓痕心就慌了,忙着狡辩却不想说多错多。
“你说是窑姐儿抓的,窑姐儿花名叫什麽,在哪家花楼?我现在就把人带过来,如果口供对不上,可就是欺瞒官府的大罪了……”裴霜笑得恶意满满。
赵培支支吾吾半天,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这谎话编得仓促,哪里经得起推敲?
赵员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群蠢货,简直是在要他的命!
“赵培!”他突然厉喝一声,“你与灵芝有私情为何不早说?老爷我岂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
裴霜几乎要为这急智喝彩。都到这份上了,还能编出这麽个理由。
赵培立刻会意,扑通跪下:“属下不该瞒着老爷。确与灵芝两情相悦,这伤口是我与她欢好时抓的,如今她已香消玉殒,属下实在不忍坏她名节。”
“放屁!”裴霜拍案而起,“灵芝分明还是处子之身!你这话才是真真正正污她清白!”真当他们衙门的仵作都是吃白饭的吗?这种错漏百出的谎也敢撒。
眼见赵培的谎言被一个个戳穿,赵员外的脸色越发难看。
“你这人简直就是谎话连篇!”裴霜指着他,“灵芝就是被你杀的!你杀死她想抛尸与河中之际,被人撞破,你不得已弃尸而逃,却不想那目击证人看见你手上的大黑痣!”
她抓起他的手,把手背暴露与人前。
有王海儿的证人证词,还有赵培手上的抓痕,他杀害灵芝之事已经是铁证如山。
令人意外的是,赵员外竟未作任何阻拦,反倒配合得很。
大牢里,任凭曹虎鞭子甩得震天响,赵培始终咬死是私人恩怨:“是我觊觎灵芝美色,她不从,一时失手将她溺毙……与赵家其他人毫无干系!”
“他娘的!”曹虎擦着汗骂道,“这狗奴才嘴比铁还硬!”
走出阴冷的大牢,几人在院中围坐。裴霜眉头紧锁:“这个赵正辉,是我小瞧他了。”竟能养出这般死心塌地的走狗。
霍元晦擡眼看她,声音低沉:“这次……恐怕真的奈何不了他了。”
明知真凶是谁,却苦于证据不足,这种无力感令人窒息。
“快别愁眉苦脸的了。”郦凝枝端着月饼走来,甜香瞬间驱散了阴霾。圆圆的月饼上,“团圆”二字格外醒目。原来不知不觉,已是中秋。
裴蕊娘将一块豆沙馅的月饼塞进裴霜嘴里:“这可是你最爱的,快用些。”
绵密的甜意在舌尖化开,裴霜狠狠咬了一大口,仿佛要将满腔愤懑都嚼碎咽下。
方扬吃得满嘴渣子,含糊不清地夸赞:“您这月饼做的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