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终于动了真怒,镜衣司的镜衣使连夜扑向南江。
再後来,便是太子锒铛入狱,霍家满门倾覆。
裴霜听着这一连串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忽然脊背发寒:“这些人,可还活着?”
霍元晦讥诮地勾起唇角:“林庆梁在案子结束後就调任了盛京入了吏部,如今已经是吏部侍郎,高家滔在两年後被山匪截杀,其馀两名通判一个因病去世,一个失足坠崖。”
“除了林庆梁,都死了?呵——”裴霜突然笑出声,眼底却凝着冰,“好一个死无对证!这般环环相扣的杀局,岂是几个地方官能谋划的?”
漕粮案不过是块敲门砖,真正的杀招是後续搜查太子府时“偶然”发现的私盐账册,以及那些被精心僞造的丶与霍珩的往来密信。
“你猜的不错。”霍元晦眸色幽深,“此人不仅在朝堂上布下天罗地网,连军中也有他的暗棋。”
当年霍珩与西陵一战虽胜,却是用血肉堆出来的惨胜。
“父亲在狱中留下的手书提到,他们本在漳靖谷设下埋伏,可西陵军却似未卜先知,反将他们困死谷中。若不是父亲率百馀亲卫以命开道,找来援军,怕是早死在了西境战场上。”
裴霜倒吸一口凉气:“能在军中安插如此暗桩,此人必是权倾朝野之辈。如今可有眉目?”
裴蕊娘与郦凝枝对视一眼,缓缓道出两个名字:“当时的成国公与承恩侯谢江。”
五皇子乃先帝贵妃所出,素来与宁谦势同水火。成国公之女正是五皇子正妃,其世子当年更在霍珩麾下的神翼军中任职,可谓明晃晃的五皇子党羽。
承恩侯谢家是开国元勋,到谢江这一代已是青黄不接。唯独谢江在军中闯出名堂,镇守南境手握重兵,当年朝野上下,唯有他能与霍珩分庭抗礼。更微妙的是,谢江的亲妹,嫁的正是八皇子。
二十年前,五皇子,八皇子在朝堂上成三足鼎立之势,宁谦虽是太子,可是政绩还不够突出,先帝让他巡查河道,便是在给他立威造势,五皇子与八皇子都是想尽办法给他使绊子。
若说谁最希望宁谦出事,非这两人莫属了。
宁谦死後,五皇子与八皇子的争斗愈演愈烈,朝堂上明枪暗箭,闹得乌烟瘴气。也都怪先帝太能活了,且在宁谦死後他没有册立太子,这两位皇子更是急红了眼,明争暗斗不断。可惜这两位机关算尽,最终谁都没能如愿以偿。
当今圣上在那些年年岁还小,本没有机会夺嫡,反而避开了斗争。这麽多年折腾下来之後,他慢慢长成,先帝回头一看,儿子里面争气的也就是他了。
成国公如今已传爵位于其子罗成旭,自己深居简出;谢江也早交还兵符,在盛京颐养天年。
不过具体谁是幕後之人,都只是猜测而已,没有直接证据。
裴霜倾身向前:“所以我们现在的突破口,就只有林庆梁。”
“正是。”霍元晦颔首,“半年前贾正清贪污入狱,德清在审问他时,意外从他口中知道了一个线索。”
南江乃漕运重地,历任知府无不中饱私囊,暗中克扣漕粮已成惯例。底下一衆官员得了好处,自然心照不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帮漕运上下的官员,已经形成了一套标准的贪污流程。
宁谦的到来,险些让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暴露。
贾正清作为林庆梁的接任者,在一本秘密账册中,曾看到过他的名字,但更多的事情,还没等贾正清透露,他就暴毙在了狱中。
“漕运积弊,非一日之祸,你爹其实早就知道,但他当时还是太年轻,在巡查河道之前,他就提出要用海运替代漕运。他南下的这一路,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刺杀。”裴蕊娘面露悲切。
宁谦此举无异于断了漕运官员的财路,彻底触动了他们的根本利益。这些蛀虫岂能容忍他人掀翻他们苦心经营的贪腐盛宴?即便是当朝太子,他们也敢联手除之而後快。
裴霜轻叹一声,握住母亲微凉的手,温热的掌心传递着无声的安慰。
她忽然想起:“我们在英山别苑得到的名单,是不是有用?”
当时只觉得触目惊心,不想此事居然与他们切身相关。
“殷大人留下的名单我已经分析过了,其中大半人都因为各种事情,或是辞官或是革职,基本都已经不在朝堂了。”他轻叹,“不过还是有一两个有用的线索,我已经让德清帮忙查了。”
那名单还引得杀手追杀,必定是有重要意义的。
她擡眸望向霍元晦:“彭宣也是当年的受害者吗?”
“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北乡书院的历史时,科举舞弊案由一个姓彭的学子揭发?”
裴霜眸光一闪:“是彭宣的父亲?”
“对。”
彭父在舞弊案後就进入了官场,时任翰林学士,但因为在谋反案中帮宁谦与霍珩说话,就被革了职,流放岭南。
却在流放的途中,遭遇暗杀,横死他乡,彼时彭宣才将将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