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师看她一眼,笑道:“但话又说回来,本心毕竟不坏。从这件事也能看出来,是个胆大心细,有责任心的好孩子。下次多注意些就好了,有勇有谋才是英杰,光会闷头乱干的,那是莽夫。”
沈安宴闻言高兴了,朝对方笑了起来。
姜老师说完她,又看向贺晴天:“你也是,能发现同学的不对,及时阻止,又帮忙合作抓住坏人,也做得很好。”
贺晴天闻言也摸着脑袋笑了。
该说的说完,该夸的夸完,姜老师道:“今天很晚了,我给你们放个假,明天就在家里休息一天吧,恢复恢复精神。”
见两人点头,她方才问道:“待会儿你们怎麽回去?”
贺晴天道:“我妈妈来接我了,应该马上就能到。”
沈安宴道:“我打车回去。”
贺晴天闻言有些意外,她问道:“你家长……”
“咳。”
姜老师打断了对方的话,说道:“我开车来的,等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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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尾巴跟着父亲回了家。
他们家住在一个破败的筒子楼里,楼梯上最不缺的就是垃圾。墙壁上贴满了小广告,灯泡时灵时不灵的,晃得人眼睛都要瞎了。
他低着头,不敢看父亲的眼睛。
进了家门,走在前方的父亲忽然停下了脚步。
狗尾巴觉得身上的血凉了一瞬,他轻轻颤抖起来,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情。
一个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半张脸瞬间红肿起来,大脑嗡鸣一片。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他的身上。
耳边是男人粗鲁的叫骂。
“打死你个狗玩意儿……”
“活腻歪的东西……”
“当初就不敢生你……”
狗尾巴抱着脑袋,心里想着,都怪妈妈。
都怪妈妈,要是她没跑,现在挨打的才不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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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尾巴刚生下来的时候,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是传宗接代的香火,是父亲的“根”。
他最初的家在一个封闭的小村子里,那里的人信奉男孩为根,拼了命也要生下一个男孩。
女婴被一个个溺死,村口的长河不知埋葬了多少鲜活可爱的生命。
女人在这里的地位极差,狗尾巴懂事後,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他是个男孩子,天生就要比女人高贵一头,女人是可以随意欺负的,比如周围人家的媳妇女儿,比如他的妈妈。
村子里男人多,女人少。为了绵延香火,时不时就有一些女人从外面被送过来。
她们衣着光鲜,头脑聪明,刚来这里时总是大吵大闹,说一些狗尾巴听不懂的话。
他冷眼看着,左右这些人要麽会慢慢被调教成一个“好媳妇”该有的样子,要麽就是死,和那些女婴一样,葬生在门口那条长河中。
狗尾巴的妈妈不一样。
他的妈妈不是外面来的“不规矩的疯女人”,而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女人,妈妈的娘家人精明,他们知道,养一个姑娘花不了多少钱,每天喂一点点粮食,长大了换彩礼——村子里缺女人,这桩买卖稳赚不赔!
他的妈妈没有名字,没被卖掉前,人们叫她“杨家的”,卖掉後,叫她“王家的媳妇”。
不过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狗尾巴八岁那年,村子里来了更多“外面的女人”。
那些女人和被买来的女人不一样,她们穿着黑色的衣服,面容刻板严肃,将村子里的人都抓了起来。
狗尾巴听到了“拐卖”丶“犯罪”一类的字眼,还有“谋杀”丶“遗弃”等词。
村子里的老公公和男人叫嚷着。
“我们自己家的事儿,轮不着你们来管!”
“我杀把个丫头怎麽了?老子的种,爱怎麽着怎麽着!和你们有屁关系!”
“怎麽了!我买来的老婆,想打就打,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些人後来都死了。
狗尾巴在电视上看到的。
他看不懂电视上说的那些法啊判啊的,只知道村里人犯了很严重的事,要麽被关进监狱里关一辈子,要麽就是判了死刑。
他们家逃过一劫,因为妈妈不是从外面买来的,父亲打的也不是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