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单看沈祛机的神色,恍若他不是在富人府邸,而是进了什么破庙。
“沈郎君不满意?”季姰见状忍不住调侃,“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何况这样已经好过许多,没法容纳郎君的冰洁渊清。”
沈祛机闻言侧头看她。少女披风未解,十分随意地靠在软枕上,眼中全是不怀好意,一副看热闹的神色。可是他却置若罔闻,将她来回瞧了个遍,眉心微皱,愈发觉得她和这地方极为不相称。
瑶光院当时全由他布置,何曾让她受过这种委屈?
心头的烦躁跃跃欲试,干扰心神。沈祛机当机立断,从乾坤袋中一样样将东西拿出:抱云枕、冰蚕被、鲛绡床帘、千丝毯……甚至还有梳妆镜、青瓷杯,简直像是把所有家当都搬来了。然后他捏了个诀,让这些物什一一归位。
从他往外掏头一样东西开始,季姰就已经瞠目结舌,眼睁睁地看着他熟练地布置,只觉脑袋突然卡住,转不动半分。
当时沈祛机同她说其余已经备好,她并未放在心上,更无意探究这个“备好”究竟是什么概念。眼下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知,季姰只觉什么也听不见,心里有个小人在咆哮,震得她耳膜生疼。
沈祛机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他这跟举家乔迁有什么区别!
就算乾坤袋容量很足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她五味杂陈,诸多情绪一齐迸发,到最后全是“暴殄天物”的震撼。
季姰敢打赌,就是当今的皇帝出行,也不至于奢侈到如此地步。
没想到有一日能与皇帝比肩,季姰心头颤了颤,心道她本身是很好养活的,且向来好说话。以后要是被沈祛机惯坏了,由奢入俭难可怎生是好?
“大师兄,这……”她艰难开口,试图挣扎一下,“你说的准备好了,就是这样的吗?”
沈祛机闻言转过身,神情似有不解:
“何处不妥?”
这可是太不妥了!哪儿哪儿都不妥!
季姰勉强咧了咧嘴,艰难道:
“不是,就是这样是不是太奇怪了。”
“奇怪?”
“我是说,万一被人瞧见……我说我是一国公主都得有人信。”
季姰不由得攥紧裙摆,心道说好的谨慎低调呢!
“无需担心,我已布下结界。院中和屋内都有,旁人难以潜入。”
沈祛机将她的顾虑理解为怕身份暴露,出声安抚道。
这就不全是身份暴露的事!
季姰有苦难言,干脆往后一倒,直接躺下了。
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就先躺着睡一觉——这是她奉为圭臬的真理。本来还想问问沈祛机出去有没有发现什么,眼下却只想明天再说了。
“困了么?”
一道温润嗓音响起,脚步声亦明显近了许多,季姰盯着房梁,闷闷道:
“差不多,大师兄也回屋休息吧。”
但是听了这话,房屋里却并未响起脚步声。她心说沈祛机是不是直接捏诀回去了,使劲歪头看过去,却见他仍然站在原地,罕见的神情有些犹豫。
察觉到季姰疑惑目光,他默了默,终于开口:
“我这般……你是不是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