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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宫宴赴约帝眸暗凝（第1页）

第45章宫宴赴约，帝眸暗凝

方家的晨露沾湿了窗棂时，小燕子已经对着铜镜坐了半个时辰。方夫人正亲手为她梳理长发，桃木梳齿划过乌黑的发丝，留下淡淡的木香。镜中的少女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襦裙，领口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裙摆垂落时像铺开一片淡紫色的云霞，衬得她本就灵动的眉眼多了几分温婉，只是那双眼睛里的不安，怎麽也藏不住。

“娘，一定要穿成这样吗？”小燕子微微嘟着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裙摆的花纹，“这料子滑溜溜的，走路都怕摔跤。”她还是更喜欢杂院那件灰布短打，裤脚沾着泥点也自在。

方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将一支珍珠步摇插在她发髻上，珠串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映得镜中光影细碎：“傻孩子，这是宫里的赏花宴，规矩虽不比祭典森严，却也是皇家场合，马虎不得。”她指尖拂过女儿鬓角，眼里满是疼爱，“你瞧这珍珠多亮，衬得我家慈儿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萧剑穿着一身月白长衫走进来，袖口绣着暗纹竹叶，更显身姿挺拔。他手里拿着个暖手炉，铜面上錾着缠枝纹，递过来时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燕子的手背：“里面加了香料，暖手又安神。待会儿跟着爹娘，别乱跑。”

小燕子接过暖手炉，掌心立刻被暖意包裹，她擡头看兄长，见他眼底藏着担忧，便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啦，少说话多微笑，对吧？”她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抿了抿唇，却因为太过刻意，反倒显得有些滑稽，惹得方夫人笑出了声。

马车驶离方家时，小燕子掀起车帘一角，瞥见杂院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柳青柳红此刻应该正在支摊车吧？石磨旁的老槐树影影绰绰，她忽然想起柳红给她缝的护膝，此刻正被她悄悄藏在裙摆下，针脚虽不精致，却比身上这件华服更让她安心。

紫禁城的角楼在阳光下闪着琉璃光，马车穿过一道道宫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咯噔”声，像敲在小燕子紧绷的心上。她攥着暖手炉的手指渐渐收紧，铜炉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红墙黄瓦层层叠叠，像前世困住她的牢笼，让她呼吸都觉得困难。

“快到了，整理下裙摆。”方之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今日穿了件藏青锦袍，更显儒雅，却在指尖拈着折扇的动作里，泄露出几分局促。方家虽是书香门第，但在这皇家威仪面前，终究还是带着几分谨慎。

赏花宴设在御花园的澄瑞亭，亭外遍植牡丹，姚黄魏紫开得正盛，花香混着淡淡的熏香，在暖风中弥漫。赴宴的官员携家眷早已到了不少，衣香鬓影，笑语晏晏，丝竹之声从亭内传来，一派雍容景象。

小燕子跟在方夫人身後，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藕荷色的裙摆扫过青石板，带起一阵花香，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忐忑。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好奇的丶审视的丶探究的，让她浑身不自在，只想找个角落躲起来。

“方先生来了。”有相熟的官员上前与方之航寒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小燕子身上，带着赞许，“这位便是令千金？果然是钟灵毓秀。”

方之航拱手回礼，笑容温和：“谬赞了，小女顽劣，让各位见笑。”

小燕子依着礼仪屈膝行礼，动作虽生涩却也算标准，这是萧剑昨晚教了她半宿的成果。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眼底的情绪，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远处的丝竹，在这花团锦簇的庭院里，敲出一片慌乱的节奏。

忽然，一阵细微的骚动从人群後方传来，原本的笑语声渐渐低了下去，连丝竹声都停了。小燕子下意识地擡头望去，只见明黄色的龙袍在一衆侍卫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过来。

是乾隆。

他今日穿着常服，明黄色的袍子上绣着暗金龙纹，腰间系着明黄玉带，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墨发用一根赤金簪束起，面容俊朗依旧，只是眉宇间带着帝王特有的威严，目光扫过之处，衆人皆躬身行礼。

小燕子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往方夫人身後躲了躲，藕荷色的裙摆被她攥得发皱。前世那些关于龙椅丶关于斥责丶关于冰冷宫墙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让她指尖发凉，连呼吸都屏住了。

“都平身吧。”乾隆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方家的方向。当他的视线触及那个躲在方夫人身後丶只露出半张脸的少女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那眉眼，那微微蹙起的鼻尖，那下意识闪躲的神态……像极了！像极了前世那个总是咋咋呼呼丶却又让他牵挂不已的小燕子！

乾隆的指尖在玉带的玉扣上轻轻摩挲着，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他原本只是例行参加宴会，此刻却觉得这满园的牡丹，都不如那惊鸿一瞥来得动人。

小燕子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像带着温度的烙铁，烫得她脊背发僵。她把头埋得更低，长长的睫毛几乎要碰到脸颊，暖手炉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却压不住心底的寒意。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

“皇上，这便是翰林院的方之航先生，”旁边的李大人见皇上驻足，连忙上前介绍，“这位是方夫人，还有方小姐。”

方之航连忙带着妻女上前行礼：“臣方之航，携妻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燕子跟着屈膝，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裙摆下的护膝硌着膝盖，让她想起前世无数次的跪拜。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只想快点结束这场煎熬。

乾隆的目光落在小燕子微微颤抖的肩头，以及她攥着方夫人衣袖的手指上，那手指纤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温和了几分：“方先生不必多礼，听闻你编修的《江南风物志》颇有见地，朕很是欣赏。”

“臣不敢当，皆赖皇上圣明。”方之航恭敬地回道。

乾隆的目光终于从小燕子身上移开，却在转身走向澄瑞亭时，又不经意地回头望了一眼。这一次，他正好对上小燕子慌乱擡头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惊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熟悉感，像小鹿受惊，却又亮得惊人。

四目相对的瞬间，小燕子像被烫到一般猛地低下头，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泛起了红晕。她的心脏“咚咚”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刚才那一眼，让她觉得仿佛被看穿了所有心事，连带着前世的记忆都翻涌上来。

乾隆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他转身继续往前走，脚步轻快了许多，连带着看满园牡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暖意。苏公公跟在皇上身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见皇上嘴角的笑意，心里暗暗称奇：皇上今日似乎格外高兴，尤其是刚才看到方家小姐之後……这方家小姐，莫非有什麽特别之处？

小燕子直到那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亭内，才敢悄悄擡起头，长长地舒了口气，後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她拍了拍胸口，试图让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却怎麽也无法忽视刚才那道灼热的目光，以及心底那股莫名的熟悉与抗拒。

“慈儿，没事吧？”方夫人感觉到女儿的颤抖，连忙握住她的手，掌心一片冰凉。

“娘，我没事。”小燕子摇摇头，声音还有些发颤，“就是……有点怕。”

萧剑站在不远处，将刚才的一切看在眼里，见皇上对妹妹格外关注，眉头微微蹙起，眼底闪过一丝警惕。他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挡在妹妹身前，低声道：“别怕，有大哥在，我们去那边的牡丹丛旁歇歇，离亭远些。”

小燕子连忙点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跟着兄长往远处走。她回头望了一眼澄瑞亭的方向，只看见那明黄色的身影坐在主位上，隔着满园的花影和人群，看不真切，却让她觉得那道目光，仿佛穿透了距离，依旧牢牢地锁定着自己。

她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路，心里乱糟糟的。那个皇上……为什麽要用那种眼神看她？为什麽她会觉得那麽熟悉又那麽害怕？这场宫宴，果然如她所料，从一开始就弥漫着让她不安的气息。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场看似偶然的相遇，已经在帝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也让她平静的新生，悄然偏离了预设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