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73章 馀波未平心难安暗流渐起意难平（第1页）

第73章馀波未平心难安，暗流渐起意难平

日头爬到头顶时，“兄弟面馆”的热闹才渐渐散了。柳青柳红执意要给小燕子打包糖糕，油纸包沉甸甸的，还冒着温热的甜香。小燕子推不过，只好拎在手里，指尖被烫得轻轻摩挲着纸角。

“我送你们到巷口。”柳青扛起墙角的扁担，准备去采买下午的菜，粗布褂子被汗水浸得发深，“那梁大人的事，你们多上心，有啥动静我让柳红去方家报信。”

萧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福大人那边已经留意了，你们自己多当心，别再跟那恶霸起冲突。”

“知道啦！”柳红从後厨探出头，手里还攥着擦碗布，“小燕子，明天再来吃新做的桂花糕！”

小燕子挥挥手，辫子上的红丝带在空中划了个弧：“一定来！”

出了巷子，棋盘街的喧嚣扑面而来。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走过，卖花姑娘的竹篮里插满了水灵的栀子花，香气混着尘土味儿飘过来。可小燕子却没了来时的轻快，手里的糖糕包明明温热，心里却凉丝丝的，总觉得背後有双眼睛在盯着。

“在想皇上的事？”萧剑放缓脚步，与她并肩而行，声音压得很低。阳光透过他的身影落在小燕子脸上，投下一小片荫凉。

小燕子点点头，脚尖踢着路边的石子：“哥，你说皇上是不是真的知道我在那儿？他为什麽偏偏今天去棋盘街？”

“不管他知不知道，”萧剑的声音沉稳得像块石头，“以後出门多留个心眼，别单独去人少的地方。”他顿了顿，看向跟在身後的永琪三人，“今天多谢五阿哥和福家兄弟了。”

永琪快走两步跟上，宝蓝色锦缎常服在阳光下泛着柔光，他看着小燕子紧绷的侧脸，温声道：“方小姐不必担心，皇阿玛日理万机，未必会留意这些小事。”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清楚，父亲那双眼，从不会平白无故停留在某个地方。

福尔康也道：“方严兄放心，梁大人的事我回去就跟家父细说，定会尽快查清他的罪证。”

尔泰蹦蹦跳跳地凑过来，手里还把玩着柳青送的草编蚱蜢：“就是！等把那贪官揪出来，看他还敢不敢让外甥作恶！小燕子，到时候我们放鞭炮庆祝！”

小燕子被他逗得弯了弯嘴角，可笑意没到眼底就散了。她偷偷擡眼，正好对上永琪的目光，他眼里带着关切，像春日里的暖阳，让她心头微微一颤，赶紧低下头：“谢谢你们。”

走到岔路口，永琪停下脚步：“我们从这边回府，方严兄和方小姐路上小心。”他目光落在小燕子手里的糖糕包上，补充道，“糖糕凉了就不好吃了，快些回去吧。”

“嗯！五阿哥和尔康尔泰也小心！”小燕子点点头，看着他们转身离去，永琪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才消失在街角。

回方家的路上，小燕子一路都没怎麽说话。萧剑知道她心里发慌，也没多问，只偶尔指着路边的铺子转移她的注意力：“那家的笔墨不错，下次带你去挑两锭好墨。”“前面的糖葫芦看着甜，要不要买两串？”

小燕子摇摇头，攥紧了手里的糖糕包：“哥，我不想入宫。”声音轻得像叹息，“宫里那麽多规矩，我怕……怕护不住咱们家。”那些深埋心底的记忆翻涌上来，宫廷里的猜忌丶冰冷的规矩丶身不由己的无奈，让她指尖发凉，却半句不敢提过往的具体事端。

萧剑停下脚步，蹲下身看着她，手掌轻轻覆在她的头顶，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慈儿，不管你做什麽决定，哥都支持你。但若是真躲不过，哥也会陪你一起面对，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吃苦。”他眼底的坚定像座山，让小燕子心里的惶恐淡了些。

进了方府，刚穿过月洞门，就见管家福伯迎上来，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小姐，少爷，宫里刚送来的赏赐，说是皇上赏给小姐的。”

小燕子心里“咯噔”一下，脚步顿住：“宫里的赏赐？今天？”

“是啊，”福伯笑着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套水绿色的杭绸衣裙，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还有一盒晶莹剔透的东珠，“苏公公亲自送来的，说皇上夸小姐上次在圆明园赏的花好看，特意赐的。”

方夫人也闻讯赶来，看到赏赐眼睛一亮：“皇上怎麽突然赏东西？咱们慈儿真是有福气。”她拿起衣裙比划着，“这料子摸着真舒服，正适合咱们慈儿穿。”

小燕子却笑不出来，指尖拂过冰凉的东珠，心里像压了块石头。皇上的赏赐来得太巧，巧得让她不安——这哪里是赏花，分明是在提醒她，他记得她，记得她在圆明园，记得她今天在面馆。

“娘，我有点累了。”小燕子放下衣裙，勉强笑了笑，“先回房歇会儿。”

“去吧去吧，”方夫人没察觉女儿的异样，还在和福伯念叨，“快把东西收起来，别磕着碰着……”

回到房间，小燕子把自己摔在床上，望着帐顶的缠枝纹发呆。阳光透过窗纱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光影，桌上的青瓷瓶里插着的栀子花，香气清幽，可她却觉得喘不过气。她只想守着爹娘和哥哥，守着柳青柳红，安安稳稳过日子，为什麽就这麽难？那些藏在心底的画面里，金碧辉煌的宫殿总伴着风雨，恩宠背後藏着刀子，她怕极了那种身不由己的滋味。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萧剑的声音传来，“慈儿，哥能进来吗？”

小燕子坐起身，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进来吧。”

萧剑端着碗银耳羹走进来，放在桌上：“娘让厨房炖的，你喝点安神。”他坐在床边，看着妹妹蔫蔫的样子，叹了口气，“还在想皇上的事？”

小燕子点点头，拿起勺子搅着银耳羹，声音闷闷的：“哥，他是不是一定要我……去宫里？”

“现在还说不清，”萧剑拿起桌上的东珠，对着光看了看，“但皇上的心思，咱们猜不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放心，爹娘那边我会留意，绝不会让他们为难你。”他顿了顿，又道，“福大人那边我托人打听了，确实开始查梁大人了，说不定过阵子就有好消息，能让你宽宽心。”

提到梁大人，小燕子眼睛亮了些：“真的？那百姓就不用受他欺负了？”

“嗯，”萧剑笑着点头，“尔康是个靠谱的人，福大人也是正直的官，不会让贪官逍遥法外的。”

小燕子舀了勺银耳羹放进嘴里，甜甜的暖意滑进心里，让紧绷的神经松了些。她看着哥哥，忽然笑了，眼里带着依赖：“哥，有你在真好。”

萧剑愣住了，随即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他知道妹妹心里藏着事，那些偶尔失神的瞬间，对宫廷莫名的抵触，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惶恐。但他从不多问，只轻声道：“傻丫头，哥当然在。”

傍晚时分，福尔康差人送来了消息，说福大人已经查到梁大人克扣江南赈灾粮款的线索，正在搜集账本证据，让小燕子放心。小燕子捏着那张纸条，心里又暖又沉——暖的是有人为百姓出头，沉的是这官场的暗流，终究还是缠上了她。

晚饭时，方之航看着女儿没什麽胃口，关切地问：“慈儿今天怎麽了？是不是暑气重没胃口？让厨房给你做碗酸梅汤？”

“爹，我没事。”小燕子夹了口青菜，“就是下午在外面玩累了。”

方夫人忽然想起什麽，笑着说：“对了，今天苏公公来送赏赐，还说下个月宫里要办荷花宴，让各家适龄的小姐公子都去赴宴呢。咱们慈儿也该去见见世面。”

“荷花宴？”小燕子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了，擡起头，眼里满是惊慌，“娘，我不想去！”

“怎麽能不去呢？”方夫人嗔怪道，“这是宫里的宴席，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去见见皇上皇後，认识些同龄的小姐，对你有好处。”

方之航也点头：“夫人说得对，去走走也好，别总闷在家里。”

小燕子张了张嘴，想反驳，却看到萧剑递来的眼神，那眼神里有安抚，也有无奈。她把话咽了回去，心里清楚，这荷花宴怕是躲不过了。皇上已经用赏赐投石问路，这宴席，就是下一张请帖，一张她不得不接的请帖。

晚风吹进窗户，带着院子里栀子花的香气，可小燕子却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她看着桌上的饭菜，忽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爹，娘，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回到房间，她坐在窗前，看着天边渐渐暗下去的晚霞，手里攥着永琪白天送的那块帕子，帕子上绣着淡淡的兰草，针脚细密。她想起永琪温和的眼神，想起尔康坚定的承诺，想起萧剑沉稳的守护，心里那片惶恐的沼泽里，仿佛长出了一点点希望的嫩芽。

或许，这辈子真的能不一样。或许，有这些人在，她能守住想要的安稳。或许，那荷花宴上，不会只有风波。

可远处紫禁城的方向，灯火渐渐亮起，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夜色里沉默地注视着她。小燕子知道，平静的日子真的要结束了，而她必须鼓起勇气，去面对那些躲不开的风雨。她轻轻抚摸着帕子上的兰草，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力量，指尖的温度，渐渐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