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玦迷踪
那半块龙纹玉玦,在萧景彻的掌心泛着冰冷的幽光。他反复摩挲,试图从记忆深处打捞关于它的碎片。这玉质丶这雕工,绝非民间所有,甚至不同于内廷常见的规制,带着一种古老而隐秘的气息。
“查!给朕查遍内府库档,所有关于龙纹玉玦,尤其是残缺玉玦的记录!”萧景彻对侍立一旁的曹谨下令,声音因连日焦灼而沙哑,“还有,端慧皇太妃宫中旧人,哪怕散落天涯,也给朕一个个找出来!”
“奴才遵旨!”曹谨躬身领命,却又迟疑道,“陛下,端慧皇太妃薨逝多年,其宫中旧人恐难寻觅,且……先帝晚年之事,牵扯甚广,是否……”
萧景彻目光一寒:“朕叫你去查,听不懂吗?”他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冯闯呓语中的“宫里那位”与这诡异的玉玦,像两片拼图,似乎正拼凑出一个指向宫闱深处丶甚至可能动摇皇室根基的骇人真相。
曹谨不敢再多言,连忙退下布置。
与此同时,顾昭于相府书房中,对着幕僚临摹来的玉玦图样,亦是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这玉玦……他确实见过!在先帝晚年,一次极其隐秘的宫廷夜宴上,他曾见当时尚是皇子的萧景彻的某位皇叔,腰间佩戴过与此极为相似的玉玦!那位皇叔,便是如今的靖王萧景宏!先帝一母同胞的幼弟,萧景彻的皇叔,辈分尊崇,却因当年夺嫡站错队而一直备受冷落,闲散在京,看似与世无争。
若这信物真与靖王有关……顾昭不敢再想下去。一位辈分极高的亲王,若真是“九哥”核心,其所图必然惊天!他立刻修密折一封,以极其隐晦的言辞,提醒皇帝注意宗室,尤其是……辈分高丶且对朝政可能心存怨望之人。
而在坤宁宫,陆清澜得到顾昭对玉玦的模糊反馈後,心中疑窦渐明。她比萧景彻和顾昭知道得更多——来自北狄左贤王部的信息曾提及,“九哥”承诺北狄的,是扶植一位更“听话”的皇帝。一位被冷落丶有动机丶且有足够身份地位的亲王,完美符合所有条件!
“靖王,萧景宏……”陆清澜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涌现,靖王在前世萧景彻统治後期,似乎确实有过一些不寻常的举动,只是当时她已失势,未能深究。原来祸根,早已埋下。
“让我们的人,全力调查靖王。明面上所有的産业丶人际关系,暗地里所有的秘密渠道丶资金往来,尤其是……与漕运相关的!”陆清澜下令。冯闯提到的“漕运三月初三”,绝非空xue来风。
调查悄然展开。靖王府表面平静,如同一潭死水。但深入查探後,无数蛛丝马迹开始浮现。靖王虽不直接插手漕运,但其侧妃的娘家,却掌控着运河沿岸几个不大不小的码头和船行。更重要的是,通过追踪与“瑞玉轩”有过隐秘资金往来的几个空壳商号,最终的资金流向,竟都隐隐指向了靖王府名下的几处産业!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流逝,冬去春来,运河解冻。距离三月初三,只剩半月。
这一日,两份几乎相同的重要情报,分别送到了萧景彻的御案和陆清澜的宫中。
情报显示,一支庞大的“商队”已悄然在南方集结,打着贩运丝绸瓷器的名义,预定于三月初三左右抵达京城通州漕运码头。但这支“商队”护卫人数远超常规,且雇佣了大量熟悉水性的船工,其预定卸货的仓库,恰在靖王侧妃娘家控制的码头附近!
几乎同时,曹谨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一名端慧皇太妃当年的贴身老宫女。那老宫女已是风烛残年,在皇城司的威逼利诱下,她颤巍巍地回忆道,当年皇太妃的确偏爱白山茶,而靖王殿下……年少时常入宫陪伴太妃,太妃曾戏言,要将最心爱的一盆白山茶赠予他……至于玉玦,她模糊记得,先帝曾赏赐过靖王殿下一些古玉,其中似乎……就有类似的龙纹样式……
所有的线索,在此刻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暗流,目标直指靖王萧景宏!
萧景彻看着手中汇集的情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的皇叔!竟然是谋划叛国丶意图篡位的“九哥”核心!一股被至亲背叛的怒火,夹杂着帝王权威被挑战的暴戾,在他胸中翻腾。
“好一个靖皇叔!好一个‘九哥’!”萧景彻咬牙切齿,“曹谨!”
“奴才在!”
“秘密调集所有可靠禁军,监控靖王府一切动向!通知京畿卫戍周振,暗中封锁通州码头周边要道,没有朕的手令,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三月初三……朕要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奴才领旨!”
坤宁宫内,陆清澜也得到了相同的情报。她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初绽的迎春花,目光冰冷而坚定。
“终于,要图穷匕见了。”她轻声自语。
“娘娘,我们该如何部署?”扶玉问道。
“通知卫铮,让他的人做好准备,三月初三,听我号令。重点盯住靖王府和通州码头,既要防止靖王狗急跳墙在京城作乱,也要截住那支‘商队’,人赃并获。”陆清澜思路清晰,“另外,让我们在都察院和翰林院的人准备好,一旦事发,立刻上奏,请求陛下严惩国贼,肃清馀孽!”
她要借此机会,不仅铲除“九哥”,更要借此声势,彻底奠定自己的权威,让萧景彻再无反击之力。
玉玦的迷踪已然清晰,指向了那位隐藏至深的亲王。三月初三的漕运之期,不再是普通的商队往来,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丶意图倾覆江山的阴谋终点,也将是正义与叛乱的最终决战之地。
网已撒下,只待收网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