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子划到盘底,发出刺耳的剐蹭声。
对一向恪守礼仪的利拉家主来说,此时的表现过于失态。
达米安放下手中的餐具,举起玻璃杯,掩饰般抿了口豆浆。
印姜莫名地想笑,但她面上不显。
“可以告诉哥哥……你属意的人是谁麽?”
印姜用下巴点了点坐在他对面的巫澜。
达米安总算用正眼看向那个他一直忽略的哨兵,声音不由低沉了几分:“印姜,哥哥得告知你,婚姻是至关重要的人生大事,不应该选一个……玩偶。”
话里话外默认巫澜是她的一个玩具。
也是,老师现在和个人彘似的,确实会令帝国的这位大人物联想到流传于贵族间的特殊玩法。
在他的注视下,巫澜的额间渐渐渗汗,不过联邦的军团长还是颇有骨气地一声不吭。
他没有向自己的向导求助,明明印姜就在他旁边。
这很不好。
印姜不喜欢。
她一手托腮百无聊赖般揪起老师的一绺长发,顺理成章替他承担了达米安的威压。
丝丝缕缕的精神力反向渗透,达米安眯了眯眼,当下认输。
很明显,向导选择袒护弱小的那一方。
像是多狗家庭,只要“主人”做出表态,达米安就必须识趣地自居下位。
即便巫澜对于他来说,根本入不得眼。
交锋只在一瞬间,印姜懒懒反问:“哥哥不喜欢他,那你觉得我该挑谁?”
并不难回答的问题。
达米安却陷入沉默,嘴唇轻碰,似乎要在印姜鼓励的目光下吐出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姓名。
那个他出生起就如影随形的名字。
“哥哥觉得……”他睫毛颤动,眼尾微微泛红,“你觉得哥哥——”
“达米安,我得先告诉你,我现在还不太想和一个日夜称呼为‘哥哥’的人发展其它关系。”
印姜冷酷地碾碎了那点小小的幻想。
达米安一时哑然。
但很快,他就调整过来,挂起一个极具亲和力的微笑:“哥哥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着,即便你结婚,我也可以陪在你身边,对吧?”
“我不太想和你们有什麽牵扯。”
先是“们”,後才是“你”。
达米安确信有人惹得印姜不快,以至于她恨屋及乌。
太不公平,但他早已习惯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没有犹豫地解释:“可以理解,但是巴别塔的日常事务都是我在打理……”
“没关系,今後交给巫澜。”
达米安不着痕迹地呼出口气,又一次纡尊降贵地将眼神分给那个被印姜玩弄指节的男人,贴心地开口劝说:“我记得他是联邦的人吧?巴别塔的管理方式更倾向于帝国,他也许不能胜任……?当然,哥哥不是在怀疑你。”
“达米安,”印姜平静地截住他的话,“我不觉得野火星盗团的幕後管理者会不适应帝国。”
巫澜的指尖忽地微微颤抖起来。
事实上,在得知巫澜出事的第二天,印姜就令巴别塔去找罪魁祸首。
巫澜给出的借口是——“野火星盗团在帝国境内,联邦没法插手。”
但这对与帝国有着密切合作的巴别塔并不算问题。
本来只是想给自家的老师报仇,结果越查越有,顺藤摸瓜,发现星盗团的真正领袖另有其人。
再结合团里人对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大的描述,一个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想法浮现。
一定是巫澜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顺带把黑锅让帝国一背,再以负伤为借口从前线退出,转于幕後,走上权力的舞台。
这麽做还可以让印姜心疼他。
一箭三雕。
让他算计爽了。
假设印姜真是个普通的净化科向导,估计也就只能困于报仇无望中,一辈子对巫澜心怀怜悯愧疚之情了。
幸好她不是。
达米安还在循循善诱:“没关系,利拉的帮助会让巴别塔的发展更为迅速……”
“达米安,”印姜直截了当地打断他,“首先,我们与帝国的一切合作均已经终止。其次,我对我的婚姻怀抱最赤诚的忠贞,我不希望再和其他哨兵牵扯上关系了,我只想过一段平凡的生活。最後,作为我的兄长,你应该对我的婚姻献上祝福,而不是在这里扯一些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