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引以为傲的身份成了个莫大的笑话。
姬檀竭力闭了下眼,半晌才缓和过来熬了一夜的干涩和眸中复杂翻涌的神色。
再度睁开眼时,已恢复成了平时一贯的波澜不兴,看着镜中目前仍是自己的容貌,姬檀仔细地摩挲过自己的骨相边缘,将那张易容|面具重新妥帖地戴了上去,甚至还有闲心对着镜子开始贴起了花黄,将这张面具的眉梢晕染地更为漆黑纤细,肤色自然夺目一些。
姬檀淡然自若,小印子正为他戴好了凤翎金冠,并插上同色系金簪戗绿翡珠加以固定,却再也绷不住了,眼底水汪汪一片,声音哽咽:“……殿下就不能,不嫁么?”
姬檀本是惶然紧张的,见他这样,反倒觉得好笑。
轻松莞尔回了声:“不能。”
小印子不懂,如今他的命都悬在一线天,哪还有挑三拣四的权力。
“可是,殿下万金之躯,怎能嫁人为妻屈居人下!”小印子满脸的忿忿不平,为自家殿下不值。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该去请太医来为探花郎诊治,教他伤重过世才好,也省得如今亲自为殿下梳妆,眼睁睁送他嫁人。
“是啊。”姬檀同样微不可查地叹息了声。
眸底一片失色黯然。
若是他当时心再狠一些,下手果决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落到今日这番田地了。
可惜,世事总是无常,阳错阴差。
顾熹之命大留了一口气,他又恰好在那人难以回天之前将人救了回来,自此与他纠葛不清,再也无法抽离甩脱干系,一步步弥足深陷。
姬檀以手覆额,几乎难掩晦暗情绪地站起身来,匆忙撂下一句:“走罢,莫误了吉时露出端倪教人现了。”
“是。”
小印子抬袖一抹眼角,擦得眼睛通红,这才拾步跟上姬檀。
姬檀换嫁一事隐秘,又是临时起意,目前除了小印子外再无人知晓,一切也都是他亲力亲为一手操办,不一会儿小印子就动作麻利地安排了一辆低调的马车,先送姬檀去接亲的地点,剩余细节缺漏在马车上再筹谋补全。
小印子一门心思地想着给姬檀准备什么物什,毕竟外头不比东宫,不是什么都有的,他家殿下决计不能受了委屈去。
姬檀却无所谓这些:“明日一早孤就回宫,不过在那边过个夜而已。”
小印子还是担心:“那也不行,奴婢随您一起过去。”
姬檀摇了摇头:“不可。”
“你是最常跟在孤身边侍奉的,一去就会被人认出来。今日你可暂代孤前来贺喜,帮忙打点协助,一旦婚宴结束,你即刻回去把持东宫,莫要一些蝇营狗苟不怀好意的老鼠钻了东宫的空子。”
“是。”小印子自知其中的兹事体大,不敢懈怠,只是。
“殿下,那您呢?”
“无妨,孤自能应付。”姬檀即使到了这步田地,面上也还是稳如泰山岿然不动的。当然,如果能忽略他掐进掌心的指尖,就更有说服力了。
毕竟是破天荒地嫁人头一遭。
再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姬檀也没历经过这种事。
到时候顾熹之会不会认出来他,会不会心生怀疑,更有甚者,万一,顾熹之想要洞房怎么办?
姬檀甚至已经做好一掌将他劈晕过去的准备了。
但旋即又觉不妥,新婚之夜洞房花烛,新娘将新郎劈晕过去算怎么一回事,他还想不想扮演妻子一角掌控顾熹之了,但又不能真的与他洞房。
只能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愿,事情能够顺利些。
姬檀坐在马车里,满目怅惘地看着外边熹微晨光,手指微微蜷缩起来,揪紧了身着的绯红吉服袍袖。
不知过了多久,姬檀听到一声“到了”,在小印子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甫一站直身体,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从大门口奔来的喜娘风风火火地一把拉住了胳膊:“哎呦!新娘子这是跑哪儿去了,差点误了吉时,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说完拉着姬檀就走。
小印子赶忙上前想要制止,却被姬檀一个眼神阻止了。
他现在已不是太子殿下,而仅仅是准备待嫁的新娘,做戏做全套,自然不能露了马脚。
不过姬檀也并未向喜娘解释,这些原本都是为琳琅准备的,由他自这里出出嫁,却半道换成了姬檀。
喜娘将人拉进房中,眼神精明地仔细扫过姬檀的脸,姬檀顿时心紧紧提起,喜娘这里是他的第一关,也不晓得能不能顺利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