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无涯冷笑一声,骨刺缓缓收回黑袍:“她没在我饭菜里下毒就算仁慈了。”
莽莽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阴阳怪气了,回头吃完饭还是要当苦力的,当完苦力还得去司空国赎罪,等着你的事儿多得很。”
远处归海国的轮廓清晰可见——新建的灯塔,修补中的城墙,还有港口来来往往的渔船。
海风拂过御无涯的脸,带着咸湿的气息。远处的归海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他记忆中沉入海底前的模样截然不同。城墙上的旗帜迎风飘扬,港口忙碌的身影穿梭如织,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御乘风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麽样,我女儿是不是很有一套!”
御无涯没有回答,他本以为归海国重见天日後会是一片废墟,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
曾经被海水淹没的街道,现在重新铺上了石板,荒废的集市人声鼎沸。
霜晶龙载着他们在悬珠城宫殿的大广场停下来,变回小龙趴到莽莽的头上,他从小就知道海底有一个归海国的守护龙神,没想到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是在这般情况下。
广场上,海璃穿着一身简洁的戎装,鎏金短刀别在腰间,英姿飒爽。她身後是墨沧和一群归海国的新晋官员。
“太……公子终于肯在老朽面前出现了。”墨沧太师哼了一声,用珊瑚杖砸了砸地面。
“王兄,欢迎回来,归海国回到了阳光下。”海璃走上前,目光复杂地注视着他,她的语气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嘲讽,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御无涯有些愣神,随即冷笑一声:“你不恨我吗?我在你身上下了禁术,让你忘了一切,又在归海国做了不少害人的勾当。”
海璃垂眸不语:“有那麽一刻,我是恨你的,恨你为什麽要独自承担。”
御无涯突然想到这麽多年来她独自在深海徘徊的孤寂身影,就算她每隔十五年会失去记忆,她也总会走向一条令他意外的道路,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挣扎,但他早已无法回头。
“所以你现在想怎麽处置我?”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海璃向前一步:“你的脑子里装了藏书地宫的所有典籍,我不擅长管理一个国家,你得协助我,待我学会怎麽治理国家的时候,我会把你送到司空国去领罪。”
他望着海璃坚定的眼神,低笑出声:“让我帮你治理国家?不怕我抢你位置,毕竟我可是太子。”
海璃抽出鎏金短刀,刀尖抵住他的咽喉:“你的太子之位已被罢免,从现在开始我会每天盯着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的官员都不由自主後退了半步:“而且你现在打不过我。”
霜晶龙从莽莽头顶探出脑袋,吐出一串冰晶:“本龙作证,小海璃现在的确能打十个御无涯。”
御无涯盯着海璃半响,点头说:“好,如果你想学会治国之术,每日须上课四个时辰,除此之外还有政务实践丶外交谈判丶民生调研。”
御无涯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手指轻点虚空,一道水幕在空中展开,密密麻麻的课程表浮现其上,“每月初一考核,不合格就加练两个时辰。”
海璃没想到治理国家竟然还有这麽多明目,一时之间有些眼花。
“怎样,这可是墨沧太师曾经教导过我的课程,不过既然太师还活着,为什麽你会想要我来教你?”
衆人听到这里,顿时无言以对。
御无涯笑了笑:“就为了能让我多活一段日子,妹妹,你还真是煞费苦心,我知道我犯下的罪过不可饶恕,万死难辞,但我想知道你和司空国是怎麽交涉的。”
海璃的摩挲着鎏金短刀刀鞘,目光微垂:“我与司空皓日签订了君王契约——以归海国两座珍珠矿场三十年的开采权,换取你一年的性命。”
她擡起头:“这一年,你必须教会我如何当好一个国君。”
御无涯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珍珠矿産産出的珍珠与宝石一直是归海国最大的经济来源,而归海国拢共只有四座珍珠矿场,失去两座,在民生凋零的基础上还要度过三十年的紧张日子。
他凝视着海璃的眼睛:“两座矿场三十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麽吗?”
“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未来三十年里,归海国的子民要勒紧腰带过日子,意味着我可能要背负卖国昏君的骂名。”
墨沧太师:“陛下,老臣当时就说过这个条件不行!”
御无涯擡手,在水幕上列出精确的收支计算:“按现在的珍珠市价,两座矿场三十年的産出,足够重建一个归海国。”他的指尖划过水幕,数字不断跳动,“还不如直接把我交给司空国算了,反正他们只是针对我而已。”
寒光映在海璃倔强的脸上:“我已经决定好了,你还是好好教我怎麽用剩下的两座矿场养活整个国家吧。”
广场上一片寂静,只有海风拂过旗帜的声响。御无涯看着妹妹绷紧的侧脸,忽然笑了,她这幅气鼓鼓的模样和小时候一样,死也不肯认输。
御无涯忽然轻声笑了:“好,既然你心意已决,”他指尖一划,水幕上的数字重新排列成密密麻麻的课程表,“那我们就从最基础的财政统筹开始。”
海璃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明日辰时,议政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