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一直下着的雪停了,恰逢月圆。
冷白圆盘高悬空中,恍惚间,叫闻折柳忆起何霁月给他买的那串裹满糖浆,晶莹剔透的圆状糖葫芦。
他嗜甜,自幼锦衣玉食长大,光是不起眼的酥糖,再他眼中,都能分出几十种来。
那串糖葫芦,工艺简,可当真是甜极。
虽惹得他半夜牙疾发作,还吵得何霁月也没睡安稳,但那夜的何霁月,真的好温柔,比夜里油灯还让人心软……只可惜,再不会有了。
胸中憋闷,闻折柳长叹一声。
恨明月高悬,独不照他。
“唔!”
空中冷月依旧,闻折柳却再抬不起头,只素手死死揪着腹部上的衣料,缓慢折下向来挺直的腰杆。
无欢不在,小腹,又疼了。
苦楚犹如争夺土壤养分的虫,在不甚安稳的腹部啮咬,闻折柳指尖压在腹部,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
静静过了几息,疼痛没缓过去,反倒脊背冒了层冷汗。
“呜……”
腹痛宛若无穷无尽的波涛,此起彼伏,闻折柳前一刻才得以喘息,下一刻又轻哼出声。
眼前景象清明片刻,没一会儿便被额间落下的汗打湿。
闻折柳后背抵墙,蹲下。
两股压着腹部,才好受些。
只是这般一压,小腹疼痛稍缓,平稳半日的胃脘却闹起来。
入口甜蜜的美食翻涌,混着辛辣胃液,在喉头来回搅动,闻折柳强忍片刻,仍是将吐回痰盂。
他吃不下东西是常态,倒也没什么。
但他现在不是一个人。
他腹中的胎儿,需要养分。
痰盂中的秽物无时无刻不散着难闻气息,闻折柳原欲动手清理,无意同不成形的秽物对视片刻,没忍住又作呕。
“咳,咳咳!”
他试图通过咳嗽缓解恶心,好
不容易吐出些掺了红的酸液,才舒服些。
“小白。”
勉力缓过这阵难受,闻折柳已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全靠进屋的小白搀扶,才勉强坐回榻上,靠着柔软枕头喘息。
他扯过锦被,细细遮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就着小白的手漱过口,忽听小白低语。
“公子,有人说要见您。”
见他?哪个人?还能跑到深宫来见,甚至不惜跑到深宫来见,怪极。
闻折柳蹙眉:“谁?”
东南,群山。
“啪嚓——”
刺眼白光在天际闪过,一声响雷紧随其后,暴雨倾泻而下,何霁月转头,望向原地等候的赤甲军精锐,缓慢眯起眼。
她与陈瑾主仆多年,对陈瑾知根知底,晓得陈瑾父母双亡,自幼养在她母亲何玉瑶膝下,清楚她忠心耿耿,且完全没有反叛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