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真参与这下毒一事,则应留下条薄命,好好为那些逝去的战场亡灵赎罪。
若这下毒一事,与他毫无干系,全是他母亲司徒筠在位期间,用那世代遗留的仇恨,独自策划,那闻折柳为上位弑母,也算是为她母亲何玉瑶报仇了。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何霁月其实可以找人打听,也确实道听途说过多个版本。
但此时此刻,她只想听闻折柳亲口告诉她。
心绪波动,何霁月再也装不住那翩翩娘子的模样,发狠忘情似的,将那颗小小丹药,硬是往闻折柳唇齿间塞去。
“闻折柳,你还不能死。”
“唔!”闻折柳奋力挣扎。
也不知他久未进食,又在床榻躺了快两夜,浑身都泛着酸麻劲儿的人,如何能有这样的爆发力。
这不似身子有所好转。
倒像……回光返照。
何霁月心咯噔一跳。
她苦苦追寻他的踪迹,大半年了,好不容易找到他,新仇旧爱尚未一并算个彻底,两个人的关系更是剪不断,理还乱,他凭什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躲下黄泉去?
“闻折柳!”
此时此刻,何霁月再顾不上将嗓子扯高,会让闻折柳耳畔嗡鸣,她只怕她嗓音震天响,他还是听不见。
毕竟之前,他一夜之间,忽地彻底失去视觉,连东西轮廓看不见。
好生养着,这视觉,总算是恢复了。
可谁知道下一个重演的,会不会是听觉?
五感尽失,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现在一心想赎罪,压根就没存活下来的心思。
还有什么,能让他留下?
“闻折柳,就是为了孩子,你也得保全自己,是也不是?是的话,你就将这药含住!这药是金贵,但你的命更贵!你要是走了,孩子怎么办?你忍心将她交给其她男人抚养么!”
吐出这一长段话之前,何霁月足足吸了口能屏息半刻的长气,她紧紧抓着闻折柳细白手腕,用尽平生最响亮的声音喊,整得整个帐篷,都簌簌而响。
她知晓她这番话,略强人所难,但情急之下,实在是顾不了这么多了。
闻折柳方才还疯狂蠕动,好似被掐住七寸的蛇,在拼尽全力挣扎,寻找最后一丝生机。
这会儿猛地安静下来,宛若被敲了头。
彻底失去反抗之意。
他身子后仰,缓慢瘫在床榻上,裂出血痕的干燥嘴唇翕动,空洞眼神凝于帐顶。
“孩,咳,我的孩儿……”
趁虚而入,是兵家常用之计。
何霁月纵横行伍多年,极通此道,眼见闻折柳口齿放松,忙不迭将那颗救命的药丸,硬生生塞进他嘴里。
许是药味儿太呛,闻折柳舌尖刚一触到苦,眉心一蹙,喉结也跟着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