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利落抬手,解开自己身上的大氅系带。
大氅带着裴昀身上温热的体温,笼罩到沈知意肩头。
突如其来的暖意和重量让沈知意微微一怔。
裴昀给沈知意系着系带,微凉的指尖擦过沈知意带着凉意的脸,却灼到了裴昀的手指。
“你自己来!”裴昀轻咳一声。
“哦。”她扯住系带,大大咧咧随便打了个结,大氅堪堪披在肩上。
裴昀看她这不好好系系带的样子,忍不住皱眉,最终忍住了脱口而出的说教,目光望向暮色里的街道前方,月光勾勒出他下颌利落的线条,平素清冷。
顿了顿,他道:“你似乎懂药理?”
转移的话题让沈知意有些莫名。
她拢了拢身上快要掉下来的大氅,应道:“因为母亲懂,我从小耳濡目染了些。再加上喜欢看杂书……”话到这里,她声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其实,我的仵作技艺,也是承自我母亲。”
偌大的街道上,只有两人鞋履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裴昀沉默的走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权衡着什么,片刻后,他开口道:“你母亲的案子,既已结案,翻案怕是不容易。”他侧过脸,看向沈知意,“时过境迁,若贸然翻案,幕后凶手必有察觉。”
他继续道:“我会帮你。”顿了顿,还不忘补充,“你仵作的技艺不错。”似乎这样就能强调帮她的原因。
沈知意悬起的心这才落了地,她还以为他提起这话,是不想帮她。
她沉浸在丧母的悲哀中,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内心依然悲痛,但再谈论起母亲,却是一种剧痛过后的麻木:“我母亲绝不是自杀。”她陈述着肯定。
裴昀点了点头,道:“说说。”
沈知意回忆起那日,道出那日发生的一切:“那日,我在枯井中找到了母亲……”她顿了顿,平复着突然涌上来的哀痛,“她心口被一刀贯穿,伤口边缘并不平整,井底还有挣扎的痕迹……”
裴昀道:“附近可有找到凶器?”
沈知意摇头,道:“只在井沿三寸处找到一缕丝线,与我母亲当日所穿褙子的颜色一致。”
她忽然心中难忍悲痛:“他们甚至,甚至让她走得也不体面,推下去时,被突出的井石刮破了衣裳。”
月光将裴昀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他忽然按住沈知意颤抖的肩,分析着:“如此一来,必是官府错断,你母亲是被人一刀命中心脏,后推入的井中。”裴昀看了眼沈知意,继续推断道,“至于井壁上的线头,应是推入的时候,被害人体重让加害者无法承重,勾上的。”
沈知意闻言,沉沉叹气:“与我的推断一致。”她道,“但我想不通的是,母亲指甲缝里的泥土又是从何处来的?我仔细对比过,这泥土与井边的土根本不是一种。”
月光下,裴昀看到她满脸的沉重与紧蹙的眉心。
裴昀突然开口:“这案子是谁断的?”
沈知意一愣,看向裴昀的脸上充满了感恩与希冀,连忙说出她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个贪官名字:“徐承嗣!”
裴昀沉吟片刻后,问道:“他与英国公徐震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