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让尘落坐在她对面的石凳上:“晚辈以为您会先松口。”
“我的身体你还不清楚吗?将死之人,连最后一缕安宁也不得好好享受。”
“你们修真界的懦夫就是得把我的最后一丝价值榨干了才满意。”
谢让尘说:“晚辈不是来劝您聆神谕的。”
师相月:“那你是来干什么的?谢让尘。”
“师娘。”
谢让尘无奈地笑了下:“师尊早些年给过我一样东西,他交代我,若是和你见了面,一定得亲自送到师娘手里。”
“不许乱叫。”师相月眼皮动也没动,纠正他的称呼,“我不是你师娘。”
谢让尘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您先看看。”
师相月抬眸扫过去,石桌上,摆着一对琉璃手镯。
手镯清透明亮,在月光的辉映之下,内里困着的丝线若隐若现。
师相月心跳一滞,沏茶的手毫无征兆地僵在半空。
很久以后,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师尊真的死了吗?”
师相月又问了一遍:
“江樽月死了吗?”
“死了。”谢让尘平静地说,“清微宗活下来的人只我一个。”
“这些年,大约是寿命将尽的原因,我总会忘记一些事。”师相月神色困顿地说,“总还以为他还活着。”
与其说以为他活着,倒不如说从一开始就没接受他死去的事实。
那个为她创造“邀月十六剑”的人,连句分别的话都未说,就永远地和她生死相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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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让尘:“师娘[撒花]”
师相月:“滚[白眼]”
江樽月:“师…[撒花]”
师相月:“你也滚[白眼]”
聆神谕(三)
师相月记得自己是在三百多年前的一个晚上,遇见的江樽月。
那年夏末,师相族刚刚举办过祭祀典礼。族长一反常态地恩典被选中修补屏障的少女们在家中度过最后一个夜晚。
师相月便是其中之一。
子夜时分,虫鸟窸窸窣窣,鸣音不绝。温热的晚风穿过半开的窗子,漆黑的屋子里,坐在梳妆台前的少女神色淡然,姿态慵懒
,静静地梳理长发。
皎洁的月光似折扇展开的一角,如流水般从她的头顶漫过全身。铜镜折射出的光芒愈发衬托她姣好的面容。
少女的眼睛饱含着化不开的淡漠,惺忪的散漫和极端的厌世。
白日方举办过祭祀典礼,她身上仍旧穿着那件绣金线的红裙,眉心绘着一朵梅花。
“咕咕……”猫头鹰啼鸣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