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篱倒是很平静,“不然你又待又如何呢?和离吗?御驾亲临婚仪、皇帝亲口道贺,这才堪堪几日的光景,又如何能让圣意改易、赐婚功臣?当真如此这般,你让天下人怎么想,你又让陛下如何自处呢?”
谢兰君一点点睁大了眼睛,像是一时不知道该开口如何反驳。
岑篱只是平静地和她对视。
她知道谢兰君的意思。
但即便和离在本朝已是常事,她和苏之仪的婚事却不在此列。
原因是她同谢兰君说的这些,是也不全是。皇帝确实在意面子,但是在有些时候,倘若真有那个必要,她的那位大父又不那么在意颜面。
如今的情况,却是恰恰相反。
正崇帝扶持寒门的意思那般明显,他绝对不会在这时候动苏之仪,反倒是谢定此次功劳足够让他恢复谢家的爵位。正崇帝想动的正是这些处处掣肘的列侯,这也便意味着,即便她同苏之仪和离了,也不可能和谢定成婚。
她的那位大父一向果决,在这些事上他绝不会“一时糊涂”。
眼见着谢兰君眼眶发红,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岑篱倒是真真正正的平静下来。
心底那浅淡的刺痛还在,但翻涌起伏的情绪却已经平息。
她执住了谢兰君的手,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来,“今日是喜事,你大兄回来了。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事,也终于得偿所愿。”
谢兰君:“……”
但让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并非只有“恢复谢家爵位”这么一件事。
可话已至此,她也只能压下哽咽,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岑篱笑着摸了摸谢兰君那还是少女模样的发髻,“这很好,人总要长大的。等你再大一点便知道,这世上的‘情非得已’远远不止这一件。”
谢兰君抿紧了唇。
那边岑篱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这段时日的事,你不要同你大兄说。”
“为什么?!岑姐姐你做了这么多,我大兄才不是不记恩情的人,他定会——”
“就是因为‘他定会’。”岑篱打断对面的话,“你大兄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真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他,闯起祸来恨不得把天都捅了,当年……”
当年谢侯刚刚因为兵败被夺了爵位,谢家被贬为庶民,正是该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谢定非但没有收敛着,反倒把人家临王世子给揍了。问他知不知道那是皇帝的堂弟,他可倒好,下巴一仰,露出了还淤青的半张脸,反问:那又如何?
想起当年的旧事,岑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那点笑意倏忽而逝,她又重新收敛起表情。
——那又如何啊?
当今的陛下不是临王世子,当真闹起来,他不会容情
的。或者说,她的那位大父,真的有“私情”吗?
心底再次沉沉坠下,岑篱正色看向谢兰君,肃声:“不要告诉他!你若是为了你大兄好,这段时日的事就一个字都不要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