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最后一个转角,陆聿怀看到了家门口踱步的江之沅,应该已经洗漱过,头发蓬松又柔软,他穿着件纯白的短袖,不过分宽松,隐约看得到锁骨,下半身是条柔软的休闲短裤,露出一截修长白嫩的小腿。
江之沅半边身子被路灯昏黄的光包裹,他一手牵着松子儿,一手提着一小袋月饼,正专注地看松子儿刨地。
陆聿怀在超市被电话叫走,不知病人情况究竟如何,会不会需要紧急手术,因而江之沅先回了家也没做饭,等着陆聿怀,说好要是晚上能回,两人就一起下个馆子。
江之沅正蹲着揉松子儿的头,一只手自身后伸出,摸了摸小狗的下巴。
“病人怎么样了?”江之沅回过头,陆聿怀身上还有点残留的消毒水味儿,此刻和江之沅身上的皂香缠在了一起。
陆聿怀叹了口气:“先去吃饭吧,吃完跟你讲。”
这会儿别人家的团圆宴几近尾声,越来越多的人酒足饭饱到街上散步,江之沅和陆聿怀找了家川菜馆,因为他俩都爱吃辣。
江之沅在家里和在外面的穿衣风格截然不同,真要论起来,应该是丝绸睡袍更合理,可他偏偏喜欢t恤短裤,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未经人事的中文系大学生,陆聿怀也看过不少次了,还是觉得新奇。
两人在室外坐了,松子儿乖巧地趴在桌边,一道道红彤彤油乎乎的小炒端上来,很快被一扫而光。
“判官大人,我有一事求解。”陆聿怀一边掰开一块五仁月饼递给江之沅,一边压低了声音,眼里有一丝空浮在表面的笑意,更多的是难解的愁绪。
“今天那个病人,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那勤务兵小午的父亲,他遇到了意外情况,估计等不到肝移植就……”陆聿怀低下头,月光和灯光给他塑了个孤独的轮廓。
江之沅提起桌上的茶壶,给陆聿怀续了一杯。
“我听说,小午父亲没生病的时候,自己一旦挣着点儿钱,一半都捐出去了,因为他觉得世界上有人比他更需要这些钱。”陆聿怀下意识地握住杯子,全然没注意水还有点热,指尖一下子被烫得发红。
旁边一桌的小孩正和父亲嬉戏打闹,陆聿怀扭过头去看:“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你说真的善有善报吗?”
陆聿怀额前发丝都散乱了,江之沅看着他低着的头,没忍住抬起手,轻轻按了按他攥紧的拳:“别担心,既然是濒死之人,那不正是我们判官能管的事吗?”
陆聿怀摇了摇头:“不管是哪儿,总要按规章办事,我猜你肯定有办法,但我不想坏了你们的规矩,救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再遇到这样的事怎么办?”
江之沅没有多说,起身结了账:“先跟我走吧,这事比较急,我们只能让濒死之人好转,却很难让已死之人起死回生。”
陆聿怀晕晕乎乎抱着松子儿,跟着江之沅就这么下了幽冥。
松子儿一双黑眸子滴溜溜乱看,似乎也不怎么怕,它如今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狗了,不知道它和朋友们聊天的时候,会不会说起这个。
两人刚到,远远走来两个人,都穿着西装,一个瘦削穿白,一个壮实穿黑,西装很是正式,但还是有点像婚礼司仪和房产中介。
正是黑白无常范无咎和谢皕安。
两人看见江之沅,都作揖颔首,打了个招呼:“江大人怎么今日来了。”
说着话,谢皕安一个劲地拿余光瞟陆聿怀,还试图给范无咎使眼色。
江之沅问:“两位这是去哪?”
“江大人,去临城医院干活。”谢皕安回。
范无咎打开手里的信封:“丁志勇,四十二岁,将亡于今夜丑时。”
陆聿怀一把抓住了江之沅的胳膊,江之沅皱了皱眉头:“先别去了,丁志勇和儿子为人向善,福泽深厚,命不该绝,我正要去赏善司申辩。”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谢皕安脸上加班的怨气立刻散了个干净:“那太好了,走吧走吧,喝酒去,这大好的中秋节……”
范无咎手指一捻,那信封立刻噗一声着火,烧了个一干二净:“去哪儿?咱们得先换个衣服吧……”
话还没说完,两个人就“噗”一声不见了。
江之沅放下心,带着陆聿怀,推开了属于判官的那五扇大门的其中一扇。
魏徵正坐在桌前,呲牙咧嘴地正泡一壶热茶:“你们怎么来了,快坐,吃月饼了吗?”
江之沅:“吃过了,魏大人,找你是因为陆医生的一个病人,你让他解释吧。”
魏徵看到江之沅和陆聿怀明显严肃的脸色,放下茶壶点点头:“什么事?”
陆聿怀坐下来,松子儿一下子跳到他膝上,安静地卧了下去。
“我,遇到了上一世认识的人的转世……”
听到这,魏徵一下子抬起头,盯住了陆聿怀,神情里多了几分专注。
听完陆聿怀介绍的前因后果,魏徵若有所思:“咱们虽有这赏善司,但那个年代这种事太多,根本来不及探查,既然报到我这里,一定按律查明,善有善报。”
“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魏徵从桌后站起身,走到陆聿怀江之沅面前,把手放在了他俩肩上。
陆聿怀还没来得及问这个时间去哪看,看什么,魏徵刚碰到他的肩,他就感觉自己一下子头重脚轻,周围天旋地转。
“诶诶。”陆聿怀没忍住叫出了声,江之沅混乱中拉住了陆聿怀手腕。
几秒钟后,好不容易站定,他发现自己正和江之沅魏徵一起,周围已经不是魏徵那间大办公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