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二并不知晓岑篱身份,而谢定求娶阳嘉郡主那事虽说成了好一阵儿茶余饭后的流言蜚语,但也只在公卿之间流传,鲍二一个酒肆伙计是无从得知,但不妨碍他从别的侧面猜到些内情。
他抬手拍了拍谢定的肩膀:“这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你出征这一去没个音讯,婚事也不由得岑娘子。”
谢定没说话,他只是想起了韩培在匈奴王帐中的话。
那时的他是如何调侃韩元修的?再娶新妇便是。
功成名就,迎娶佳人。可心上的佳人早已另嫁……
倒是那鲍二看着旁边苏之仪,若有所思地小声:“榴月前后,岑娘子好像同这人来过。”
算算日子,正是他在大漠中渺无音讯的那日子。
谢定脑子里一嗡,兰君的话在耳边响起,和韩元修的声音彼此重叠——
‘一连数月渺无音信,兵败消息传回长安,人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还指望着人家姑娘等你提亲?’‘大兄你……战死的消息传来,岑姐姐悲痛欲绝,是苏廷尉开解安慰,才让岑姐姐颇得宽慰。’
——别说了!别再说了!!
眼见着谢定脸色难看,鲍二也止了声。
看着那边渐渐走近的两个人,鲍二犹豫了一下,“你若是不想见,不如去里面坐坐?”
但二楼临窗而望,却只是将下方的一切更清楚地收到了眼底。
岑篱和苏之仪走在西市街面上。
她对这里并不陌生,但是能想起却只有近几年的记忆,并无孩提时的画面。
绕过杂耍和货郎叫卖的吆喝声,苏之仪驻足在坊市的一隅,解释:“这些年长安的坊市繁华了许多,连这里都开了不少铺子,不过当年这地方还很荒僻。”
岑篱仍旧什么都没想起来。
这地方她来过也不止一次,若要能想便早就想起来了。
这会儿听得苏之仪如此说,她也只能点头应和,眼底却不自觉露出些空茫的之色:不记得……真的是好事吗?
苏之仪打量着岑篱的神色,犹豫了片刻低声,“这坊市里,常有些孩子踅摸些零活讨点赏钱,但这些个孩子彼此之间也有高低之分。我幼时生得瘦弱,在里头颇不受待见,有一次拿得赏钱多了,便被堵到了这里。”
岑篱意外,“治粟内史秩二千石,应当……”
不,正崇初年,苏父未官至治粟内史。但那也是朝中官员,家中不至于难过到这般地步。
“我是父亲收养的嗣子,”苏之仪解释了这么一句,又莞尔,“……还多亏了郡主的那卷九章律,让苏内史在挑选嗣子时,选中了我这个远方族亲。”
岑篱还没想到,原来两人之间有一段这么早的因缘。
或许是精神骤然放松的缘故,岑篱注视着眼前街巷,眼前隐隐浮现另一个画面。
比现在更荒凉的巷子里,有一个瘦弱的孩童被更大些的孩子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