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智安哑然,她张了张嘴,一句质疑的话都说不出来。
江逐浪把椅子转过了个方向,正对着她又坐下。月光从他的身後直直地打进来,照得他的发尾散发出神性的光芒,而这样的角度正好让唐智安看不清他的脸。
“今天是我失职了,我承认,我不该有私心。”他抿了抿唇,好似心里还藏着不甘,“但是,当年的那条船挂的一直是自动驾驶挡,我只是在哄着他玩。”
“嗯,我猜到了,我知道你是个好船长。”
江逐浪没接她的话,但从他的微表情里可以看出,他心里受用得很。
原来被激怒很简单,被顺毛也很简单。
“从那以後,富豪便常常光顾那条游轮,偷摸着在我值班的时候上来过两把船长瘾。慢慢地,我熬成了船长,富豪熬成了老人。两年前,富豪得知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为了感谢我圆了他儿时的梦,他立下遗嘱将部分财産用于购置一艘超级游艇,并将这游艇转入我的名下。”
“也就是说,你的这艘游艇完全是天降之财?”
“那怎麽不能算是我努力得到的呢?”
“嗯?所以你是带着这麽强烈的目的性才接近富豪的?”
“那,当然不是。”
“哦~”唐智安决定暂时不追究这个问题,“所以杀手和这个故事有什麽关联呢?”
“那富豪的配偶丶子嗣数以十计,没有哪个乐意自己的继承权被一个陌生人分走。”
“也就是说,他的妻子和孩子们为了夺回遗産,屡屡派杀手上船来杀你?”
“就是这样。”
“这麽说来,船上的杀手的确可能不止一个了。我就说呢,花一大笔钱上来找不痛快的人怎麽会这麽多!不过,这又不是什麽见不得人的事,你为什麽隐瞒着我,用海盗的事欺骗我,不愿意一次性都交代清楚呢?”
“你自己听完也说了,这游艇完全是一笔天降横财。年轻富一代的形象不是更招人喜欢吗?”
“就为了这麽无聊的原因?”这回轮到唐智安腾地一下站起身,她一把拉亮了灯泡,驱散了弥漫在房间里神秘而中二的气氛。
“就是这……无聊的原因。”江逐浪咬起了嘴唇,目光里又有一丝闪躲的意味。
“陌生人吗……”唐智安走近到他眼前,扶着他的肩膀强迫着他对视。
她冷着语气一字一顿地说出了心里的疑问与猜测:
“这个富豪,是你的亲生父亲,对吧?”
唐智安看得很清楚。
江逐浪的瞳孔猛地放大,那一瞬间,他的讶异与惶恐溢于言表。紧接着,他挥开了唐智安的手臂,也跟着一同站起了身来。
她和他有着将近二十公分的身高差,个子矮一头,气势也矮了一头。
仰视到俯视,江逐浪的神情从心虚到愠怒。
因为患病而瘦弱的唐智安倍感压迫,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坚持着和他对峙。
“那个人,不是我的父亲。”强压着怒火一般,他的每个字都吐得切齿。
“你的那块手表也是从他身上捞下来的吧。”
江逐浪的右手条件反射般地捂上了手表。
他眉头皱起,面目因苦楚而狰狞,俨然一副被刺到了痛处的模样。
好似这许多年来,封存于心底的秘密第一次被人揭开。除了愤怒,唐智安还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小男孩。
“劳力士?反正名表我也就只知道那麽几个。虽然你总说这游轮运营赚不了几个钱,但换一只劳力士还是够得上的,毕竟你又不在北上广深港澳台买房。”唐智安退後几步,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假意欣赏起摆放在周围的舞裙,“只是你的那只表,不管是款式还是状态,都实在是太老了。老得似乎,和这些舞裙是同一个年代的。”
“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你才胡说八道才对!”
唐智安转过身子正对着江逐浪,眼神里满是挑衅的意味。
江逐浪果然经不起刺激,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
可他却在即将用力攥紧的瞬间,骤然停了下来。理智压下了冲动,副作用是让这样的姿势变得暧昧了起来。
唐智安心思一动,决定学着他挑逗别人的模样去挑逗他。
她捉住了江逐浪的手,将那只青筋暴起,用力却不对着自己的手按在了胸口。
指尖温热,江逐浪急着想要挣开,却怎麽也抽不出来。为什麽呢?她的力气明明比他的小那麽多。
“我在胡说八道吗?江逐浪?”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算不清过了多久以後,江逐浪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好像全副武装瞬间被扒光了一样,泄了力气的手从唐智安的胸前滑落,他疲惫而无力地瘫坐回椅子里。
那一刻,唐智安看到他身上的尖刺落了一地。
有些心疼,但她不後悔那样做。
“唐智安,你可不可以别那麽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