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你,你怎麽问这些…”金宝反应过来,这人这问题也忒奇怪,突然又心虚起来,“周,周公子,你说的他…是谁啊…”
眼看这人起了羞臊,周沉璧突然烦得紧,脸上又起了阴云,“你赶紧把几个人带走。”
“哦…好…”金宝不明所以,这人怎麽阴晴不定的,便放下茶碗,起身朝人作揖到底,由小厮领着押人去了。
第二日,柏青来找玉芙,看着人病恹恹,很是担心。他想哄逗着让这人心情好点,便赖着人要一起去广和楼听大轴子戏。
“师哥,现在师父无暇管我们,我手里又有九门提督的名帖,在街面上也安心一点,不用心惊胆战地走夜路,我们就去听一次大轴吧!”
玉芙身体虽然不爽快,但确实闷得慌,便答应了。
柏青要先去烟馆,玉芙不想见刘啓发。这人虽然对自己有师恩,但他既不看重自己的艺,又直往火坑里推自己,现在自己倒了仓,于他更是草芥,便不想去添堵了。可又一转念,面儿上的周全还是要做的,万不能叫人说了忘本,这便应了柏青。
眼看就要到烟馆,柏青却像见了瘟神似的,直往玉芙身後躲。
玉芙瞅着,烟馆门外几步远的墙角暗影里,确有几个人鬼鬼祟祟,不时左右张望。其中一个胳膊上缠着的绷带,格外扎眼,正是胡子。
万幸,胡子只顾着探头探脑地往巷子另一头瞅,根本没留意身後烟馆门口这惊魂未定的两个人。
“怎麽了?”玉芙问?”
“没事。”柏青只答着,然後赶忙推开烟馆大门。
广和楼,台上正是一出热闹的垫场戏。
小凤卿和陈三儿商量了戏码,找来几个花脸儿。最近日子难,又近了年根儿,找来几折子闹腾的戏,专给这卖苦力丶拼力气的爷们儿瞧,给这些个苦哈哈解解乏!
眼下,场面正大锣大鼓地敲着,净角儿唱腔高亢,气势逼人,满堂茶客抻着脖子叫好,正是演到了要紧处。
只见四儿急急忙忙冲进後台,“凤老板,凤老板……”
豆大的汗珠子直往下滚,也来不及擦,“夫人她……她……”
“怎麽了?慌慌张张!”小凤卿刚勒好头,扶着鬓角瞪着四儿。
台上锣鼓点儿密,敲得人心慌。
“夫人她……凤老板你快去看看吧……”四儿说着瞟了一下春香,春香当即神色一紧,替主子揉了揉鬓角。
“气儿喘匀了说!怎麽了!”
小凤卿一搡他,不好的预感腾地窜起来,胸口发闷头晕脑胀,愈发恨这四儿卖关子,这人怎麽突然地就不会看眼色了!
“夫人……莲儿姐姐…她…她死在烟馆了!”
四儿双膝一软,哭丧个脸,扑通一下跪在小凤卿脚下。
听了这话,小凤卿眼前一黑,身子一栽,斜斜歪在一旁。
春香连忙扶住了他。
“凤老板,您快下了妆,和我去处理夫人的後事吧。”
“人……当真没了?”小凤卿凤眼微闭,抖着嘴唇问。
“没了……可能是吸急了,就,就在烟馆子里…您…您节哀…沾上这东西,生死…生死它可就不由人了!”
小凤卿微微支起身子,扯过一把巾子轻沾着脑门,一身一身的冷汗冒下来。“叫大夫瞧了吗?”
“瞧了,现在人还在人家老号里呢。”
“你……”小凤卿一擡脚,虚软地踢了踢脚跟前儿的四儿,“你去找陈三儿,领足了银钱,给她买身好衣服,再订副好棺材…你……”他又扭身抓住春香的腕子……“你给莲儿好好擦洗擦洗……别,别嫌她……我差不下你们的!”
四儿歪跪在地上,垂着头,一连串温热的水珠突然砸上後颈。他擡头一瞧,角儿的头就那麽低着,不知是汗是泪,一滴一滴,不尽似的,砸下来。
“凤老板…”四儿扯过这人垂在他颊边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掰着,这手死死攥着巾子,都在掌心掐出血痕。
春香也赶忙给人捋着後背顺着气儿,“我…一定尽心,不要…不要您的银钱…”
“凤老板…您,您呢?”四儿呆呆地问。
“我?我他妈的,得在这儿把这大轴给顶当下来啊!”
外面仍是锣鼓喧天。
柏青和玉芙到了广和楼,玉芙便在在一楼落座,等着他唱完自己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