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竟没有走!
“你…”柏青倒退两步,喉咙发紧。
“上马。”这人声线已然带了冷意。
“不要杀我!”柏青直直跪下去,额头“咚”地磕在青石板上,身子伏得很低。
又是这副羊羔子姿态,像在献祭。
景明跳下马,靴底碾过碎石,尘土飞扬,一步步逼近,“怎麽,我像要杀你麽?”
“我…我骗了你…”
景明一手捏上他的脸颊,“跪得倒快。”
这幅下跪的样子又是似曾相识。
可他捏起人的脸,一副冷倔的样子却全然陌生。
他一松手,叹了口气,“上马吧,你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柏青脱口而出,这人骑马太过张扬,而且…自己住在租界。
景明眯起眼,等着他想主意骗自己。
“我…住在租界!”柏青却没扯谎。
“住在恩客家?”景明单膝跪下去,很着急的把人往怀里带,“就是他打你?”
“没有……不是他…”柏青不想他抱,挣扎着站了起来。
马儿不耐烦地喷了个响鼻,前蹄刨着地面。
景明沉默片刻,站起来拍拍袍子,又把人提上马背,“坐稳。”
“我…住在假洋鬼子家里?你也不杀我?”柏青在人身前问。
“不杀。”
景明又收紧手臂,似是想给人听那腔子里的动静。
咚丶咚。又沉又重。
“那你呢?你可以进洋人地盘儿吗?”这人却又往前扭一扭身体,问着。
景明低笑着把他按回来,“为什麽不能?我会怕御史参我?”
柏青听不懂,不敢搭话。
“参得越狠越好。”景明扬鞭策马,“最好明日就夺了我的爵,收了我的田——”
马匹转过街角,月光斜照下来,他嘴角噙着笑,竟是带着几分快意的。
“再把我发配盛京,就再没人能逼我娶那劳什子格格,也不用天天帮着姑爷爷杀人!”
柏青觉得他简直不知足,宗室里的小公爷,三世同堂,其乐融融,自己都不敢想象。
已经过了四更天儿,街面上空空荡荡,景明反手扬鞭。
“怕了麽?再坐稳点儿!”
鞭梢一起,风就追着马蹄窜了起来,
“不怕!”柏青俯低身体,“再快些!”
景明一个了然,又一挥鞭。
他们本就是彪悍而骄傲的一族,虽然到了这一代,苍白孱弱了些,可骨子里的巴图鲁热血难凉。
两侧灰墙飞快地退,风灌进耳朵里嗡嗡响,真是快意!
景明也起了兴致,一擡手,又要扬起鞭子抽地。
“哎!”柏青却拉他。“都睡觉呢,你…你这是做什麽?”
景明眼睛露出不解。
“我,我不喜欢!”柏青见和他说不通,便敷衍着。
“那你喜欢骑马麽?”景明在耳边嗡嗡地问,酒窝晃在人眼前。
柏青点点头,而後伏着身子,紧紧抱紧马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