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过来,顾焕章也没言语,只把手炉塞给他,又把大氅一解一抖,披在人身上。
俩人就这麽相对而立,亦相顾无言,突然的,目光都无处安放。
柏青心里又撞进来几句,“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
正羞臊着,这边刘啓发也打点完回来,缩着脖子,搓着手,呵气连连。
看到院中柏青模样,顿觉龌龊,不禁怒从中来。
他冲柏青大声道,“和他家去?要去便去,别在这儿杵着!”
这皮猴儿本耷眉臊眼,听见自己的话头便要咧嘴,于是又剜他一眼,道,“明儿约了王老板给你安排身段儿,别折腾狠了!仔细着时间!护着嗓子!注意着吃食!”
柏青一下欢喜起来,便赶紧去换衣服了。
顾焕章本无意带着柏青,却是听懂了师傅这番话,脸上又红又白也没法说,只和刘啓发抱了个拳,便在院子里等着人换衣服。
“师傅这场面找得真好,今儿唱得痛快!”
上了车,柏青还兴致勃勃。
“…是了。”顾焕章半靠在座位上。
见人只是草草应了,柏青又想起刚才的羞臊,便不肯看他,转过头去看窗外。
顾焕章却靠在後边,视线隐在夜色里,就这麽盯着人家。
夜色里,小人儿周身拢着一层柔光,颈子细白地挑着,喉结小小一个尖儿,身子薄薄一片,青涩而贫瘠,再往下看,一双满是冻疮的手。
一颗心突然像被什麽抓了一下,一把捞过人家的手,重重一握,然後用手掌虚虚包着。
这只手干巴巴的,触感凉凉硬硬,和这人粉团子似的嫩脸全然不同。
柏青正瞧着窗外,一双温热的大手突然覆上来,没等他反应,整只手就又被包住,他转过小脸儿,一双大眼睛透着惊。
你…
正要开口,却先对上这人亮晶晶的一双眼,柏青便神色一软,不再挣动了。
“疼吗?”他听见这人问。
“不疼,你的手…暖和得很。”他低声开口。
这人却突然卸了卸力,轻拈着其中一处伤口。
柏青吃痛了一下,突觉人问的是这满手冻疮,像是只想看这些伤,怜悯似的。
又是心里一紧,忙把手抽了回来。
“回去让金宝给你拿个手炉,再让喜子擦点药。”这人又道。
“谢谢爷。”
柏青应了一声,带着点不情不愿,扭过头去。
“…”
顾焕章不明所以,只以为这人躲着自己是因为怕,“怎麽这麽怕我?”
“不怕。”柏青没回头。
一点儿也不怕。
可这人身上的沉水香,裹着身体的温热,丝丝缕缕扑进鼻腔。
同样气味的帕子紧贴着自己,像着了火。
柏青惴惴着丶惶恐着,又想起来刚才的唱词和心念。
自己这不是正是和人家“且下山去”?
他起了羞,腔子里东奔西突,一声紧似一声,撞得人只想蜷起身体,却偏偏在这车里无处可逃!
这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倒让柏青有点儿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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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你禅你的虚空,我求我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