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呢!”
金宝说着又钻进汽车里,这次拎出来一个六角漆盒,盒盖嵌螺钿拼着一只捣药玉兔。
“这是致美斋老铺月饼,比自家团圆饼细腻,现在好多人都买这个,不兴自家做了。”
“倒是方便精致,可有几户人家儿能买得呢。”
“世道好了,就都能买得。”他声音低了下来,“幸好我老家不兴团圆饼,不然切饼的时候,父母兄弟都守着那牙孤零零的饼,心里该多难受呢!”
玉芙没有家,但他总是懂得别人的心思,“家里有几个人,才分几牙饼,你若不在,自然就没有你的份呀。”
金宝点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鼓足勇气开口,“那等我安了家…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柳老板?”
玉芙看清来人,原来是周沉璧新的贴身随侍,唤作阿宣。
“这是我家公子给您的!”这人也拎了个礼盒。
“这是?”
“这是周府的团圆饼,公子特意让厨房蒸了两个,这就遣我给柳老板拿来一个。”
“嘿,这谁稀罕,瞧见没有,致美斋老铺的月饼。”金宝指着玉芙手里的礼盒。
阿宣不理他,对着玉芙一个作揖,“柳老板,请您拿好,我这就回去复命。您心思细,周公子这番意您定是清楚,这宫里头出来的“五福捧寿”丶“官八件”,还有什麽致美斋,兰馨斋,稻香村,您想吃什麽,周公子定是给您都置办好,可那东西甜腻没人吃,我们周府都堆不下了,还是这自家做的地道,有情有义,您说…是不是?”
“你……”阿宣这口条是真利索,这话明着是对着玉芙说,可却把一旁的金宝听得气结。
“得得,我收了。”玉芙接下,“你是个会办事儿的,你回去复命吧。不过,你也帮我带句话,你们主子是南边儿来的,他不懂我们北京规矩。这团圆饼呀,是切牙吃的,我可没有那福分,一人独享一整个的。”
“对,他这是给谁添晦气呢!”金宝也帮着咧咧。
“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吧。”玉芙推了推他。
阿宣朝俩人背影一个作揖,也回府复命去了。
“今儿这节饼可是够多的。”玉芙笑笑。
金宝被他一笑,脸色立刻好看了,忙接下人手里的两大盒饼,屁颠屁颠地跟着回去了院子。
烛火跳动下,顾焕章举着一沓子书信。
“听说,你学问上也长进了不少?”他晃了晃手中那叠信笺,眼里带着笑。
柏青一眼认出那是自己要寄出的信,眼圈霎时红了,跳起来就要夺,“你…你还给我!”
顾焕章擡手举高,故意逗弄人家,“九个月不见,个头怎麽一点没长?”
可这人却像是真被惹急了,不管不顾地扑抢,呼吸都带了颤音。
顾焕章见他真动了气,赶紧收回手,擡手轻轻揉了揉人发顶,将信递还过去,“喏,给你就是了。”
柏青一把抢回,抱在胸前一页页翻看。
“怎麽,”顾焕章的声音沉了下来,“难道还有不是写给我的话?”
“没…没有。柏青小声答,似乎轻轻松了一口气。
顾焕章转身坐到炕上,拍了拍身旁的炕沿,“过来,那就念给我听听,这上面都写了什麽。”
柏青凑了过去,也坐上了炕沿,把信又递给他。
“这都是先生代笔的,我写不了这样好。”
顾焕章看他惶恐,又轻轻抚了抚人的後背,“那你给我念念,好不好?我只看到有给我的信,还未曾细看。”
他回到书房,无意中看见了这些信。字迹虽是闺秀般工整,但一看便知出于代笔。转念想到自己请的杨老先生平日不羁的笔法,更觉这师徒二人有趣,便想拿来逗个趣,并未细看信中具体内容。
柏青点点头,这就拿过一页。
纸面上写【师兄昨夜玉山倾颓,吾心戚戚然。若得君在侧,温言解颐,当可缓其灼灼之痛。更深露重,惟愿与君细诉衷肠。】
“这是‘昨天师哥喝醉了,我很心疼,你要在就好了,我想和你说说话。’”柏青喃喃开口。
“你想说什麽?”
第一封信就让顾焕章心头一软。
他转过脸,对上那人。
白的脸,黑的眸,那样洁净柔和。
“不记得了。”这人却轻轻摇头,垂下眸子不敢看人。
“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