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权贵人家响儿都懒得听的散碎银钱,自己可是拿它救了命了。
这主做就做了,大可人不知,鬼不觉,可金宝居然觉得自己的事迹又仁义,又巧妙,在店里得意洋洋,大肆宣讲。
钱庄的“真”和“信”乃立业之本,如何能容得下夥计这种胆大妄为假造字据的做法。
现在幸亏是五十块大洋,如果是五千五万,他也这样擅作主张,岂不把整家店都弄“倒账”了?
掌柜的当下便请他卷了铺盖,只是念他平日辛劳有功,五十大洋就不再追保了。
同业间虽知他是一把好手,却是谁也不敢用他。
顾佑棠有日去钱庄走动,没见到金宝,便打听出来了他的困顿。
因金宝平日确实厚道,顾家生意又灵活得多,顾佑棠便起了扶一把金宝的打算。
他正想着给顾焕章物色个随从,寻摸着金宝的年龄正合适,就这样收了金宝,自己又在身边带了半年,发现这小子确实不错,这才给顾焕章做了长随。
顾佑棠对金宝“倒账救人”的“善举”十分欣赏,并且认为他的“坏名声”正是个“好名声”。
可顾焕章却并不这麽认为。
听话丶服从的奴才才好用,他虽然有意提点金宝,但也想找个机会敲打一下丶告诫这人以後务必要敛着性子,万不好越过主子直接做主。
金宝看顾焕章一路闭目养神,自己办好的大事儿还没去讨功,一路上都心心念念。
车外传来几声野狗汪汪叫,顾焕章终于睁开了眼睛。
金宝转过头去,试探着开口道,“爷,今儿的事儿,我办成了。”
说罢还陪着笑,等着顾焕章的好上加好。
“什麽事儿?”顾焕章却沉着脸睨他。
“那个小伶……我去找他师傅……”金宝继续喜气洋洋,“已经说好了,还给了定。”
金宝又三言两语说了来龙去脉,可顾焕章脸色却越来越沉。
这奴才真是往枪口上撞!
平日这金宝就牙尖嘴利,自己在外几乎不用开口,小事情全由金宝做主,自己落得清净。
原来是不知道他的案底,这些就都无伤大雅,反倒是这奴才的好。可既然知道了这人的坏根儿,那就不能任其发展,必是要好好敲打,这人才得以继续使用。
“明儿找人给他送几身衣裳。”顾焕章语气冷淡。
金宝一听这“做衣裳”便成了“送衣裳”,心道不妙,正欲开口,顾焕章又道,“至于其他,你出面做的主,与我无关!”
突然的急转直下,金宝竟一时哑口无言,茫然起来。
又想起刚才这人说的,“父亲和我透了你的底。”这才明白过来,这…这主子就是要敲打自己。
金宝瞟着顾焕章的眼色,掂量了一下肚子里解释的话,一时间竟觉得无从下口,只得偃旗息鼓,讪讪一句,“得嘞,爷。”
现在,“做主”这俩字就是金宝的命门!
顾焕章这几句敲打,金宝就掂量出来了,这二少爷和老爷不同,二少爷眼里,自己最大的毛病就是擅自做主!主子对自己的考验也全然都在这“做主”上。
金宝先是觉得自己错了,心里发虚发慌,暗忖不该擅自做这主。
可想着想着,又怄起气来。
小结香玲珑美丽,你顾二爷又惦记着,自己做的这桩主,还不是为了你的温香软玉。
好不容易谈妥了,这下可怎麽对得起小结香!
可金宝只是喉结滚了又滚,掂量再三,终是一言未发。
憋屈是真憋屈,这结香也是真好!
可若让他因为个小戏子忤逆了主子,那他也不愿意。
五十大洋,又是五十大洋!自己真的是和这五十大洋对上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