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六年前被打聋的左耳。
他无助地抓着江寻的衣襟,眼泪扑籁籁地掉,像五号巷那次止不住地重复一句话:“江寻,对不起…我不爱你了…我不爱你了…我不能再爱你了…”
“没关系的…没关系…”江寻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忍不住被他声音扯得泪水也有些忍不住:“我不疼…我不疼…”
我不疼,你才是,疼不疼啊…
你个傻子,一个人在国外,被关进地狱,被虐待,被抄袭,受了委屈也不说,你让我怎麽放心?
池意越哭,他就越内疚。
他调查灯塔计划的时候,看那些词语看得他心都要揪起来,这等迂腐陈旧的思想,竟然现在还有。
爱一个人不是错,追求自由也不是错,在诞荒的黑暗走一条充满光明但特立独行的路更不是错。
它明明叫灯塔,里面却没有光
“池意,别怕,别怕,我在这呢…”泪水渐渐模糊视线,连声音里都没了几分底气。
江悦开了几盒强控制的药,只有吃了药以後,池意才会安静下来,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什麽话也不说。
不知道闹腾了多少夜,快有一个月,池意才慢慢恢复正常,情绪稳定下来。
这场病几乎掠走了池意所有的精神,整天病怏怏的,睁眼就是吃药。
“江寻,我想去看海。”池意把自己裹在毯子里,声音闷闷的。
这无疑是胡闹,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出个门都成问题,心里竟还惦记着这个。
“乖,你先把身子养好,不着急。”江寻在他脸上落下轻轻一吻,帮他掖好毯子的边角。
“对不起。。。”池意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声音轻得像羽毛,“耽误了行程…”
江寻正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冰糖雪梨水进来,闻言,只是坐在床边,舀起一勺,轻轻吹凉,递到他唇边:“说什麽傻话。海就在那里,又不会跑。”
他看着池意顺从地小口喝下梨水,才继
续道,语气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後的沉稳:“医生说了,你需要静养,但也不能总闷在家里,不利于恢复。而且。。。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
池意擡起眼帘,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明天开始,你跟我去公司。”江寻说出他的决定,“我办公室里有休息间,很安静。你可以在里面睡觉丶看书,或者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这样我能随时看到你,也方便照顾你。”
“我…我会打扰你工作…”他试图找理由。
“不会。”江寻打断他,语气笃定,“你在那里,我才能安心工作。”他顿了顿,看着池意闪烁的眼神,补充道,“就当是陪陪我,好吗?”
他看着江寻,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他轻轻点了点头:“好。”
于是,第二天,当池意身体稍微有力气一些後,他便被江寻裹得严严实实,带去了公司。
前台小姐看到池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职业素养让她立刻恢复了标准的微笑。
“江总早。”
“早。”江寻微微颔算,手臂自然地虚扶在池意身後,护着他走向电梯。
办公区宽敞明亮,员工们都在忙碌着,看到江寻和他身边的池意,几乎都惊掉了下巴。
他们那位有些严肃不近人情的老板,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牵着一个白发青年。
那青年容貌极其出色,却带着一种易碎的苍白和安静,微微低着头,似乎不太适应这麽多投来的目光。
“江总早!”
“江总好!”
员工们纷纷起身问候,眼神却忍不住好奇地瞟向池意。
江寻面色如常,一一颔首回应,握着池意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甚至侧过头,低声对池意介绍:“这边是市场部,那边是技术研发…”
直到走进江寻的办公室,池意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江寻的办公室很大,除了办公区,确实有一个用磨砂玻璃隔出来的小休息间,里面摆放着舒适的沙发,小冰箱,甚至还有一个简易的唱片机和小书架。
“喜欢这里吗?”江寻关上门,将外面的世界隔绝,转身就将池意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里带着笑意,“以後这里就是你的专属领地。”
池意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心中那点刚进入陌生环境的不安渐渐消散。他点了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江寻低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後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我就在外面办公,有事随时叫我。累了就去里面休息。”
池意再次点头。
江寻将空调温度调高了点:“你好好待着,不舒服就叫我。”
池意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槐花又开了,一如当年,静静地闪着光。
外面传的来令人安心的键盘敲击声。
自己的所爱之人,走遍千山万水,竟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好像中间的痛苦只是一场梦。
他也许该相信这世上有七日痊愈的奇迹。
爱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