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戏文,这样你就快活麽。”顾焕章手箍着他,紧了紧。
柏青瞪着眼睛点点头。
这个人的眼睛又亮又好看,他觉得自己什麽都可以和他说,便又错开他的视线,呆呆地摇摇头,“有点儿怕。”
“小傻子,”顾焕章翻身下来,这次和他滚在了一边,“你说的都是戏文,认识了,私定了。高中状元了,负了,散了。我俩两情相悦,没有什麽给不给的。”
“戏文里,俩人总要快活一场才行。”
书里叫人禁欲,戏里又叫人快活,这荒唐的世道。
顾焕章却对着柏青摆开另一番说辞,“让人快活的事情很多。两个人在一起,两情相悦,能一起做好多事儿呢。”
柏青还是摇头,自己没时间了。
“你真是倔皮猴儿!”顾焕章打断他,“闭上眼。”
“我,我是倔,我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柏青嘟囔着,又想,这样黑,闭不闭眼又有什麽分别。
但他还是乖乖闭上眼。
周围安静了片刻,呼吸声又覆在脸上,柏青摒着气。
突然,眼皮被温温凉凉地触了一下,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蜻蜓飞走时,鼻尖划过鼻尖的触感却清晰得很,俩人的呼吸缠在一起。
柏青知道这是什麽,睫毛颤了颤,睁开眼,“你亲了我。”
顾焕章没想到这人就这麽说了出来,在黑暗里轻咳了一下,又揽过人,“快活了吗?”
柏青重重点了几下头,赶紧钻进人怀里,“可你不是第一次亲我呀。”他闷闷地说。
“那天挺危急的,我着急地哭……你紧张我,亲掉了我的眼泪。”
“……”
顾焕章竟没什麽印象。
“不过,那不是快活的亲亲。”
“现在呢?”
“现在是。”
柏青想,第一个亲吻就是这人给的。
紧张和快活,都是他。
他也确实快活了,小脸一直埋在人的胸口里。腔子里东奔西突,一个亲亲就弄得他心慌意乱,自己确实太小了。
顾焕章也受不住,他放开人,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拢了点被子,“是了,人不止由欲念支配。”似是自言自语了一句。
“除了欲念……还有什麽。”柏青却听见了,急急问。
“我也说不好。”顾焕章觉得自己有时候还不如这小人儿明白。
“你,你想让世道更好。所以,现在世道这样坏,你没心思……”
柏青又说了这样一句。
顾焕章讶异他的玲珑,“世道会变好的。”
柏青看着他,“不想你总愁着,”又小声起了一句唱,“说什麽——花好月圆——人亦寿——”
“你想听吗?”
顾焕章点点头。
“山河万里——几多愁,胡儿铁骑——豺狼寇,他那里饮马黄河——血染流———”柏青继续小声唱着。
他其实并没觉得世道有什麽不好,现在唱上戏了,也有饭吃,住在大公馆里,从前的日子那才叫没法过呢。
可既然这人说不好,他便愿意听。
“爷,我不懂什麽世道,但我觉得,人就是在为欲念而活,没了欲念那才没意思呢。”
“……”
顾焕章躺在黑暗里,有些事情并非他一己之力可以左右,所以他常常愁着,愁些什麽却不可言说,只有豁出了命做点什麽,才能有些活着的实感。
但事情的另一面,身边这个鲜活的人,让他觉得或许活着本身,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等你有了欲念,有了心思……”
“谁说我没有欲念?”顾焕章打断他,“我有没有欲念,你不知道?”
柏青红了脸,他确实感受过,和自己一样,滚烫烫的欲念,便安心下来。
“对了。”那人又在黑暗里开口,“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麽,我们一起去我留洋的法兰西,可好?”
顾焕章不想成婚,更是对时局失望,眼下,他想要柏青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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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没生病,有一点小乌龙,但是原因也有点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