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贴不上。
野地的帐篷没扎紧实,寒风透过缝隙往里头灌,远处的野兽嚎叫声随着风被送过来,让人心里都跟着打哆嗦。好在谢叡田早些年走南闯北的时候也睡过野地里,虽说这些年养尊处优没再过这种日子,但忍忍也勉强适应。
结果才刚刚酝酿出点睡意,就被旁边的刘氏碰醒了。
谢叡田恼火:“你这婆娘,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什么?!”
刘氏更是理直气壮,“我干什么?这破地方能让人睡着?!收拾东西的时候你说赶着,好多东西不让带,说是官驿里都有。现在可倒好,官驿在哪儿呢?分明睡野地里!——”
眼见着刘氏的声音越拔越高,谢叡田急得去捂她的嘴:“唉哟唉哟
~你可小点声。”
刘氏把他的手甩开,“怎么、怕你那好大侄子听见?你瞧瞧你这个叔叔当的,整日跟着人家屁股后头,人家给你个好脸了么。”说完又是哭嚎,“幸好我没让骋儿跟过来,我那骋儿哪里吃得了这样的苦噢……”
谢叡田被刘氏说的前半句脸上还有点挂不住,说到后面,人也恼了,“哭哭就知道哭,吃点苦怎么了?我年轻的时候没吃过苦吗?!我长兄没吃过吗?我那大侄子没吃过吗?!咱们家当年的事是做的不地道,大侄子心里憋着气呢,可他再怎么憋着,也不能对不懂事的孩子撒。”
“……那谢怀朔现在是什么人?战功赫赫、皇帝跟前的红人,你让骋儿在他跟前讨个巧卖个乖,那以后的前程不比咱们费尽心思给他安排强得多了?眼皮子浅成这样,骋儿早晚叫你给教坏了!”
刘氏:“可、可——”
也没说这一趟路赶得跟行军打仗似的。
夫妻俩还在帐篷里争嘴,外头却似有卫兵走过的动静传来。
谢叡田懒得和这婆娘争下去,撩开帐篷帘子往外走。本意是出来透透气,但出来之后,才见外面的情形不对。
大半兵卒都被叫起了,本来值夜的布防明显做了调换。
绝对有大事发生!
可偏偏这么大的调动,他方才在帐子里,除了听到值守的脚步声变化,竟然没有别的察觉,心下不由又是一阵颤栗。
但感慨这大侄子能耐只是一瞬,谢叡田更急着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心知凑到谢定面前是得不到什么好脸的,干脆拉住了一个巡视的士卒,好声好气地问:“这位小兄弟,发生什么事了?”
毕竟是自家主将亲叔叔,那士卒也没瞒着,“将军听到远处有行军的动静,已经叫斥候去探了。”
谢叡田心底一跳,低着声:“我常接触些往长安的走商,他们说这阳曲郡内盗匪横行,咱们是不是碰上了?那匪徒凶狠得很,咱们人少,倒也不必跟他们硬碰硬,不如换条安稳些的路走?”
士卒却只是往主帐方向一拱手,“一切听从将军吩咐。”
谢叡田:“……”
不是他说,他那大侄子就不像是个会求安稳的人!再者,就算不论性格,单就谢定这一路赶路、连驿馆都不愿意宿的风格,多半也不肯同意绕路。
谢叡田心底打着鼓,回去撺掇着刘氏去找了谢兰君。
他这个叔叔的话谢定不愿意听,但亲妹子的安危谢定总得考虑吧?
然而刘氏去找了谢兰君,却只得了一个更加要命的消息,“谢怀朔不在营地?!!”
“前面情况不明,大兄亲自过去探了。”
谢兰君也颇有些心不在焉,说着话呢,眼神忍不住往谢定离开的方向投过去。
那边正是阳曲郡治的方位。
岑姐姐应该就在那儿,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旁边刘氏却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死在谢兰君的面前。
她是多倒霉催的,才跟着走了这一趟?!
谢叡田听那士卒的禀报,第一反应是路遇盗匪,但谢定却知道不是。行军的动静和匪寇劫道的动静截然不同,他要是连这点区别都分辨不出来,早就死在西北了。
郡中兵力非急事不得擅动,如此夜半行军又绝不可能是什么演练。
阳曲绝对出事了!
这也是谢定非得亲自前来查看的原因。
他带着随行的几个亲卫,驾轻就熟地绕过最外围的明哨,却没有急着上前,而是在丛林的暗处又躲避了一会儿。
果然,不多时就看见前头几个未拿火把的巡逻队伍走过。
那明哨之外还布置了暗哨。
有亲卫小声,“这阳曲郡里有能人啊!”
旁边人泼凉水,“可别高兴得早了,是敌是友还不知道呢。”
谢定没说话,只是倾身观察了会儿,很快摸透了里面的巡逻规律,压低声音对亲卫吩咐,“我去里面看看。张戊你在原地守着,朱劼带剩下的人去外围探查,摸清他们的布防。”
正如后者说的,是敌是友还不一定。
他们人太少,行动之前总得先考虑怎么撤出去。
几个亲卫各自领命,谢定则继续往前。劲瘦的身体悄无声息地隐没在黑暗之中,和夜色融为一体,只在夜幕中隐约看见草叶枝丫的轻微摇动。
……
谢定摸到这郡兵的中心的时候,守在山下的这几个人心情也不平静。
岑篱进山许久没有音讯,少了郡主身份这一层恐吓,本来就是被迫上贼船的费宽心思一下子活泛了起来,他那颗小脑袋瓜子不由自主地开始权衡利弊。
谁知道那夜半山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要是郡主一去不回,那他们这些人可就完了,不如找个机会让人悄悄给倪延送个消息。这么一来,若是郡主这边赢了,他是弃暗投明;若是倪延赢了,他是卧薪尝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