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之仪僵在了原地。那双清透的眼睛冰凉冷厉地看过来,苏之仪读出了那其中过于分明的厌恶。
良久,他哑着声:“倘若御史中丞乃是被毒杀家中,那这柳县的坞堡便是他人故意引得朝廷发现的,其中的线索虽有但却不足以被采信。”
岑篱扬了扬手里的竹简,“那这些‘证据’就可信吗?”
苏之仪沉默了片刻,“可信……便是令昭将这些墨迹未干的竹简递送到御前,陛下也会信,因为这就是陛下想要的。为人臣子当为主君分忧,君上想做但不能做的,就要有人去去做。”
岑篱:“……”
书房的门大敞着,外面的寒气侵入了被炭火烘得暖融的屋内,她仿佛又回到了得知先太子死讯的那一日,一切都冷得让人打颤。
好一个“陛下想要的”。
他想要一个人去死,那个人便自己去死了……
看着岑篱苍白的脸色,苏之仪往前上了一步,温声,“令昭。”
岑篱却摇着头往后退去。
全都如此,他们全都是一样的人。
……
岑篱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浑浑噩噩地意识到自己出了苏府、走过街巷。
市集上小贩卖力吆喝着叫卖,岑篱充耳不闻,一直往前面走去。
直到看见岑府外那棵熟悉的楸树。
那树的树叶早就落光了,只余下枝干张牙舞爪地在空中伸展。岑篱想起了幼时,那时候她还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是因为被拉离家中而哭得撕心裂肺,最后映入眼中的,便是墙边的这棵不知道生了多少年的古树。
她上前几步,抬手抚上外表粗砺的树干。
手指被寒风吹得青白,连触觉都迟钝了,岑篱按着树干,缓缓地蹲身蜷起,让自己降低到与当年相同的高度,仿佛回到了当年。
这么蹲了许久,岑篱感觉到身体一点点僵冷下去。
直到一件漆黑的大氅从上方落下,兜头罩在了岑篱的身上,上面还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岑篱被这骤来的温暖激得一个激灵,抬头往上看去。
入目一张张扬的俊脸,谢定像是笑又像是无奈地叹息,“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
岑篱沉默着没出声。
谢定垂着眼往下看,许久,他轻问:“和离吗?”
“……和离了,之后呢?”
这世上到处都是一样的人,和不和离的,又有什么分别?
嫁给我啊!
谢定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却险险忍住,“你也看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了,难不成还要跟他过一辈子?”
岑篱:“……”
她终是叹息着:“哪有那么容易?”
谢定却是浑不在意的模样,“这有什么难的?大不了我带你走。离开这里、离开长安城。”
岑篱想起了当年,少年也是用那样轻松的语气,笑着:既然在宫里住的不舒服,那就离开吧。
但是现在……
“那你的‘卫将军’、你的爵位、你的军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