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蜡树的叶子死死扒住枝干,却终究敌不过凛冽的寒风,如离弦之箭般被卷向空中,又零落散在屋檐丶地面与行人的发间。
霍元晦伸手,为她轻轻摘去发梢的一片枯叶。裴霜眼圈泛红,在他面前终于不再强压情绪:“为什麽……为什麽总是在我们看见一线希望的时候,一切又被生生掐灭?”
这已是第二次了,每当他们即将触及旧案真相的边缘,便会被一记无形的重击打回原形。
仿佛无论他们如何挣扎,始终逃不出那幕後之手的掌控。
霍元晦知道她不是在质问自己,而是不公的命运。
他一把将她的脑袋按在他的肩头,柔声安慰,却没发觉自己的嗓音也有些发抖:“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们会再找到别的线索的。”
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温热的湿意浸透他的衣襟。
良久,裴霜擡起脸,睫毛上沾的泪水还没干:“这不对劲。我们刚得知曾述未死的消息,他便立刻死了,太巧了。”
哭过之後,她依旧是那个坚韧不屈的战士。
霍元晦亦有同感:“确实太过巧合。”
“我就不信,抓不到他的破绽!”裴霜攥紧拳头。
两人回去找温远,他已经审问过狱卒与刑房的捕快,问题出在名册上。
刑房与监狱各有一本记录入狱之人的名单,名单上有姓名与年纪,而刑房的这一份,吴四的年纪被添了几笔,从二十六改成了四十六。
恰巧那牢房中唯有曾述是这个年纪,狱卒未加细核,便直接将人提走。
至于行刑则是因为之前欠下的,买假官籍需杖责五十,但鲜少有人直接受得了五十杖,官府历来“人性”,允准分期受刑。
“行刑的捕快已经抓起来了,但他一口咬定是正常行刑,打死是意外。”温远皱着眉,明眼人都知道肯定是下了死手。
是意外吗?当然不可能是。
有证据吗?没有证据。
甚至就连那个打死人的捕快,他们也只能治他一个失职之罪。
好像没有一点办法了。
忽然,裴霜擡头,问温远:“曾述找到并且死亡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吧?”
“没有,他们只以为死了个普通的犯人。”
“很好。”裴霜眼中渐渐重聚光华。
霍元晦立刻会意:“你是想……”
“不错。”裴霜望向他,唇角微扬,“谁说曾述死了?我们这儿,可正有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
——
“快,快擡稳当些!”裴霜指挥着几名差役,将血肉模糊的“尸身”匆匆擡出刑房。
白小昀满心疑惑:“大人,他不是已经……擡个遗体何需如此急切?”
“他未死绝。温少卿先前查验有误,霍寺正细察脉象,发现尚有一丝生机。”裴霜目光扫过二人。
葛语风闻言一拍手,喜形于色:“真是万幸!”
“却也未必能乐观,”裴霜神色依旧凝重,沉声提醒,“切记,曾述生还的消息,务必严守秘密。”
葛语风与白小昀郑重点头:“明白!”
大理寺一间僻静偏房被迅速收拾出来。霍元晦踏入其中後,便是昼夜不息的灯火与紧闭的门扉。
“大人,您用些膳食吧,一整日都未进食了。”葛语风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
裴霜愁眉苦脸:“里面的情况还未明,我吃不下。”
“好歹吃一些。”葛语风再劝,“後厨才做的鸡丝面,香着呢。”
鸡丝的鲜香不断钻入鼻中,裴霜揉了揉空瘪的腹部,终是轻笑:“倒真是饿了。”
她接过筷子便吃起来,边吃边问:“白小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