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等了这麽多年了,还差这一会儿吧?希望他们的等待是值得的。
待两人收拾齐整过来,已经是一盏茶之後的事情了。
酒师父剃干净了胡须,确实瘦了,双下巴都没有了。黄和德洗完澡後,看着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书生。
“行了,说吧。”酒师父把黄和德扔在厅中央的椅子上,自己找了个角落自斟自饮。
黄和德环视了一圈,这屋里的人身份,那个在外面都能引起滔天巨浪。
他苦笑:“原来耿指挥使也参与进来了,难怪镜衣司会这麽帮着抓我。”他本以为只是镜衣司里的小头目,不想是耿集这个镜衣司最高领导人。
“若陛下知道,他最信任的镜衣司早就背叛了他,不知他会怎麽做呢?”黄和德语气一转,藏着机锋。
他话音才落,角落里的酒师父手指沾了些酒液,朝着黄和德的方向弹过去,酒液在内力的作用下迅速凝结成冰,成了小冰珠子刮破了黄和德的脸,飞溅出几滴鲜血。
“啊——”黄和德捂着脸,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渗出。
酒师父温和的脸上全然没了笑意,仍在喝酒:“让你交代,废话忒多。”
脸上传来的疼痛,让黄和德浑身颤抖了下,似乎又想起路上发生的可怕的事情,他不敢再耍小心思:“我可以说出全部实情,但你们要保证我能活着。太子妃殿下,我只信你的话。”
黄和德很聪明,知道谁说的话才有用。
衆人都看向裴蕊娘,裴蕊娘缓缓点头:“可以。”
“好,有您的金口玉言,我自然是信您的。”
黄和德重新坐回去,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你们想知道什麽,就问吧。”
裴霜直指关键:“那封诬告信是谁写给林庆梁的,幕後之人究竟是谁?”
衆人皆屏气凝神,黄和德却缓缓摇头:“不知道。”
“还不说实话,你已落在我们手中?镜衣司里可多的是折磨人却不死的办法!”彭宣威胁道。
“我若知道我一定告诉你们,毕竟除掉了他,追杀我的人不就也没了吗?他要杀我,我为何要维护他呢?我是真的不知道。”黄和德说得诚恳。
他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黄和德道:“事实上林庆梁只是告诉我这封信的存在,他从未把信拿出来给我看过。我甚至还怀疑过是否真的有这封信的存在。直到某次我无意中看见他拿着信,才确认,但并不知署名是谁。只知道是朝中位高权重之人。”
霍元晦问:“为何这麽说?”
“接到信後,林庆梁非常慌张,那时我是他的心腹,便来与我和曾述商议。其实他很害怕,甚至想逃。可天大地大,又有一家老小,能逃到哪里去呢?”黄和德叹了一口气,“最後是我与曾述共同劝服了他,他才下定决心诬告。”
“你……你与曾述……你们的一念之差,就葬送了我们两家人的性命!”裴霜恨得牙痒,紧紧攥着拳。
“我们也是没办法呀,那封密信既出,不告,死的就是我们啊……”黄和德承认,“我们是有私心,但真的是走投无路……”他继续辩解。
“好了,你们的苦衷我们不想再听,说说天知教的事情吧,还有,你为什麽在滇州,当了七年的刺史?”霍元晦打断他,沉声问。
“天知教,是由我一手发展。”
“你?!”衆人皆不可置信,“你有这个能耐?”
“你是天知教教主?!”
“不不不,我不是教主,天知教并非我创立,只是发展。”黄和德赶紧解释,“诬告案後,我便被右迁往滇州做了知府。那时的我踌躇满志,还一心幻想着青云直上,却不想从我踏上贼船的那一刻起,我的名字,就写在了阎王的索命簿上。”
黄和德感慨万千:“我在滇州一年多後,某日,我接到了林庆梁的来信,大抵是同僚情尚在,他让我赶快跑。我知道,是幕後之人,开始清理後患了。我原以为我并不清楚他的身份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垂着头,膝盖上的手攥着衣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处理掉我,对那人来说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我对那人来说,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所以我想活着,就必须给自己重新找到价值。于是,我想起了被我关在牢中的天知教衆。”
那时的天知教还只有五十几人,核心成员不过五六人,黄和德很轻易地就捣毁了这个还只是雏形的教派。只是觉得那教主会的本事挺玄乎——摄魂大法,黄和德见识了摄魂大法的威力,要知道,他们建立教派还不过十几日,就有了这麽多的追随者,黄和德深知会産生什麽样的影响。
裴霜:“你就把这事告诉了那人?”
“是,林庆梁作为中间人,转达了这件事,那人也与我一样,知道奇货可居,若掌握在自己手里,能带来多大的一笔财富。”
为保命黄和德详细地制定了怎麽发展教衆,用什麽话术引得百姓信服,收到钱之後怎麽安全转移。
听完黄和德条理清晰又极其有效的方案後,霍元晦都忍不住咋舌:“你还真是个人才,难怪那人不舍得杀你。”
黄和德讪讪:“都是为了活着。”当然,黄和德也没忘了给自己留後手,就是那个谁都不知道的“长老”身份,而且提前就寻摸了好几个替身,就是为了关键时刻用。
没想到还真用上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因为天知教遍布全大晟,黄和德在里面也发展了一些自己的心腹,所以当他收到当年在南江的同僚不约而同出意外时,他知道,那人又开始动手了。
“那你们骗来的银子,都去了哪?”
黄和德擡头:“我开了一家全国连锁的钱庄,只要把钱存入亨通钱庄,凭借飞钱就能在千里之外取钱了。”
“亨通钱庄居然是你开的。”裴霜再次震惊。
亨通钱庄几乎在每个州府都有分号,且财大气粗,存钱取钱都有保障,更有飞钱业务,相当于把风险全部抗下,所以很多商户都喜欢把钱存在亨通钱庄。
霍元晦的话没说错,这老小子是个天才。
“这些年,你们骗了多少银子?”
“记不清了,一百万两?还是两百万两?”黄和德仰头想着,一开始赚到钱之後还有点激动,後来越来越多,钱对他来说就只是账本上的一个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