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方才打赌,裴霜说他们只要一到贺府,贺南溪就会主动带着贺诗蓉来坦白。
葛语风亦笑:“掌使,早说莫与我家大人打赌了。”
“你这丫头,跟了裴副使後,胆子愈发大了,连我的玩笑都敢开?”彭宣佯怒瞪目。
葛语风却不怕他,吐了吐舌,迅速躲到裴霜身後。
贺南溪浅笑着寒暄:“我才归家,彭掌使便寻上门来,莫非这般快便有消息了?”
彭宣不答反问,目光落向他身侧:“贺少卿不如先说说,这位女郎是?”
此话一出,贺南溪就知道彭宣并没有绕弯子的意思,他介绍道:“这是舍妹诗蓉。”他话音一转,“彭掌使是否也该告知,这位镜衣司副使是?”
裴霜拱手轻笑:“贺少卿既知我乃镜衣司副使,又岂会不知我名讳。在下裴霜。”
“你就是裴霜!”贺诗蓉自兄长身後悄悄探首,眼中满是好奇。
裴霜大大方方让她看,并未因她探究的视线感到不适,反而还与她搭话:“贺娘子是第二个对我如此好奇之人。”
“第一个是谁?”
“义阳公主。”裴霜回答,两人目光相触。
贺诗蓉被她锐利眼神所慑,倒吸一口凉气。待眨眼再看,哪还有半分威慑,只剩温煦从容。
“贺娘子,你怎麽了?”
贺诗蓉怔愣得太过明显,裴霜出言询问。
贺南溪往左挪了一步,挡在贺诗蓉面前:“舍妹胆小,裴副使有什麽想问的,问我就是了。”
裴霜轻笑:“难道贺少卿也参与了宜城公主逃婚之事吗?”
如此直白的发问,贺南溪神色未变,并未被她惊人之语吓住:“不曾。宜城出逃之事,我也是後来才知道的。”
“那就请贺娘子仔细说说吧。”裴霜声调放柔,语声轻缓,目光诚挚。
贺诗蓉如同被蛊惑了般,徐徐开口:“宜城逃婚,确是我们一同所为。”
她叹了口气:“丝桐是主动提出替宜城死的。”
随即娓娓道出全盘计划,大抵与裴霜推测相仿,只是补充了一些细节。比如丝桐是几日前被义阳带进十王宅,又让人扮做丝桐的样子出去。
丝桐一直在十王宅内藏了好几日,等到她们做好了其他准备,丝桐换上宜城的衣服,跳井自杀,并且为了不让人认出,她刻意以井壁摩擦面容,毁损容貌。
捞尸仆役的失误,阴差阳错间反倒助了她们一臂之力。
而後宜城换上寻常宫装,随义阳离府至贺家。宜城留于贺府後,义阳早已备下一名宫女在府中等候。待夜间义阳归去,神不知鬼不觉便完成了这场偷梁换柱。
“然後呢?宜城公主一直留在贺府吗?为什麽没有再转移了呢?”裴霜追问,贺府虽然不小,但贺诗蓉一个闺阁女子,行动受限,而且此事必定是瞒着贺家长辈的。
“宜城公主一直留在这儿,不怕被发现吗?”
贺诗蓉瞥了贺南溪一眼:“宜城从未出过远门,也不知该去往何处。我便以药水改变她的容貌,暂时留在我身边,待西陵使臣离去後再作打算。”
裴霜目光在兄妹二人间流转,忽向彭宣问道:“我记得你曾提过,皇後娘娘曾为宜城公主说亲,却被她婉拒,是麽?”
“正是。”彭宣点头,却不解她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皇後娘娘为宜城公主所说的人家,莫非是些歪瓜裂枣之辈?”
“当然不是。”彭宣道,“皇後宽仁,宜城公主与她也并没有嫌隙。她说亲的人家,虽说不上是人中龙凤,却也是青年才俊。宜城公主拒婚後,听说宫中的太妃还与她吵了一架。”
“哦~”裴霜尾音微扬,“那比之贺少卿……又如何?”
贺南溪眼睫几不可察地轻颤一瞬。贺诗蓉反应更甚,一会儿整理衣襟,一会儿摩挲钗环,显是心神不宁。
“啊?”彭宣给她使眼色,人就在面前,这样说不好吧,可惜裴霜并未理会她,气氛一时凝滞。
贺南溪出声打破尴尬:“裴副使不必再出言试探。在下与宜城确已两心相许。”
裴霜眼含笑意扬了下眉,葛语风与彭宣微微瞪大了眼,显然是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的八卦。
贺南溪目露欣赏:“裴副使是怎麽猜到的?”
“这并不难猜。皇後挑选的人不差,宜城一个没有靠山的公主,放弃这样的婚事其实是很反常的。有什麽缘由会让她不昔与太妃吵架也要拒婚呢?答案很简单,就是她有了心上人。”
“公主平素居于十王宅,所能接触的男子除宗亲外本就不多。自贺娘子兴起诗社,贺府便成她常往之地。想来二位是因诗文结缘。”
临仙谷每次诗会後,贺诗蓉都会把诗句给父亲与哥哥品鉴,贺南溪兴致来了也会提笔写上一首,一来二去,二人从诗文中暗生情愫,并且在贺诗蓉的掩护下,开始幽会。
贺诗蓉望向裴霜的目光莹然生光:“裴副使真真厉害!正是如此!外间传您断案如神,果非虚言。”
“贺娘子,传言不可尽信。还有人说在下虎背熊腰呢。”
贺诗蓉掩唇轻笑:“裴副使当真风趣。”
彭宣疑道:“贺兄既与宜城公主两情相悦,为何不上门求娶?陛下断无拒绝之理。”
贺南溪兄妹俩擡头看了眼,一时间并没有说话。
裴霜看出他们为难,缓声道:“陛下那边既无问题,想来症结便在贺家。”
“裴副使说的不错。家父……确不赞同这桩婚事。”贺南溪轻叹,“他属意傅尚书家的幺女。”
气氛霎时凝肃,彭宣忙转开话头:“先不说这些了,宜城公主失踪究竟是怎麽回事?还请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