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罗端祺还皱着眉,霍元晦问:“怎麽了,罗世子还有疑问?”
“我是在担忧父亲。”罗端祺眼神落寞,“胡先生追随父亲十馀年了,连他都会背叛,我怕父亲日後,再难信人。”
罗成旭是被推上神翼军主帅这个位置的,当年霍珩出事,西陵确实安分了一些,大动作是没有小动作一堆。底下兵士们对罗成旭并不服气,军中常有摩擦,唯有胡先生一直坚定的站在他身後,帮助他渐渐在军中站稳脚跟。
“正因胡先生追随国公爷多年,此番背叛才更显痛彻。但也因为如此,世子更应明白,若因一人背弃,便疑尽天下忠良,才是真正的因噎废食。”
“为帅者,首在知人善任。倘若一朝被蛇咬,便事事亲力亲为,且不说精力有限,更会寒了那些赤诚之心。驭下如执剑,疑心过重,握得太紧,反倒伤己。”
罗端祺紧蹙的眉头舒展了几分:“非是父亲疑心过重。他是……”反而是因为罗成旭想的太简单,完全不会什麽驭下之术。罗端祺从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罗成旭也很清楚自己头脑简单这个事实。
所以广招幕僚就是为了弥补这个缺陷,罗成旭明白自己是个将才,却并非帅才。当然这些并不能告诉霍元晦。
“如果那人还在……”罗端祺从小到大听过不下数次父亲对那人的夸赞,甚至还在暗室曾见过那悄悄祭奠的牌位。
“谁还在?”
“没有谁,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罗端祺深知那个名字是禁忌,父亲也只敢在私下里提到。
霍元晦眨了眨眼:“有世子在,我相信成国公府的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
“霍寺正高看我了。”罗端祺谦虚。
霍元晦轻笑:“是否高看,我想很快就能有分晓了。”
罗端祺凝神片刻,也想清楚了他言外之意:“如果是我猜想的那样,宁愿不要。”
“世间之事,又岂是由着我们这些人的念头。”霍元晦伸出手,雪花落在他掌心,迅速化成水滴,“就如同这雪,该化是时候自然会化,想留也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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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天牢,牢房里昏暗阴冷,袁伯洪冻得瑟瑟发抖,只能裹紧了身上的薄棉被,他嘴唇冻得青紫,使劲扒拉着周围的稻草希望能更加暖和点。可惜还是徒劳,冷气从四面八方钻进来。
他这间牢房很深,所以更加冷,他实在冷得受不了了,颤抖着声音喊:“喂,喂有人吗——”
“吵什麽吵什麽!”两个狱卒揉着眼睛过来,一副被打搅了好梦的模样。
“太冷了,再给我拿床被子。”
“呵,还当自己是金尊玉贵的侯爷呢,怎麽跟我们说话呢!”狱卒不高兴了,恶狠狠敲着栏杆。
袁伯洪愣住了,发号施令惯了,早忘记了客气话怎麽说,但他料定他对那些人还有用,还是嚣张:“叫你拿你就拿,万一我身体有个三长两短的没了命,你也活不了!”
“你——”那狱卒刚想教训他,另一个低声劝,“他说的对,他不能死,给他拿一床被子吧。”
领头的那个狱卒指着他压着怒气道:“你蹦跶不了几天了,等你判了,呵呵,老子让你好看。”
放完了狠话,还是给袁伯洪拿了被子,却生了一肚子的气,要是刚才没过去就好了,哪个刚关进来的人不闹腾呀。
“等会儿再有动静也不过去了,将死之人还这麽硬气,哼。”
“别气了,咱们看好人,别让他死就成。”
袁伯洪无所谓狱卒的议论,抱着缓和的被子心满意足,他正准备躺下睡个好觉,眼前忽然蒙了一层阴影。
“袁侯爷。”
这声音……
袁伯洪一个激灵,什麽困意都没有了。
“无……无常大人。”袁伯洪想张嘴喊,可巨大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般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喊不出声。
与那位大人相比,他更害怕这位杀人于无形的千手无常。
袁伯洪见过他的手段,深知他的可怕。
千手无常就站在那里,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大人知道你的擅作主张,很不高兴。”
袁伯洪想为自己辩解什麽,但什麽都说不出来。他虽然接手了亨通钱庄的生意,可他只是经手人,巨大的财富从他手中经过却抓不住。
甚至连个臭道士也要压在他的头上,他憋屈,他气愤,他恨。
他为了他们,损失了一个儿子,他的怒气无处发泄,别人动不了,太嘉成了倒霉蛋。当他看见太嘉抽搐着倒在床上的时候,心里无比畅快。
想着要怎样找个借口瞒过那位大人,可他没想到,狂喜之後便是锒铛入狱。他的私心败露了,也不用找什麽借口了。
他以为看在他卖了这麽多年的命分上,那位会救他。
然而当他看见来的是千手无常时,他知道,他是死期到了。
次日,袁伯洪被狱卒发现死于大内天牢,浑身上下,只有喉头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