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淑月在面对任何人时,一定是将头死死低着,好似无时无刻不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任何人也发现不了她的存在,也给人一种很不自信的印象。
就像现在一样。
祝令仪离她远远坐着时,秦淑月尚会时不时抬起头目光轻扫她一眼,可等到她走到自己面前,离自己仅几步之遥时,她却像个鹌鹑,紧紧缩起来。
可祝令仪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那只握着琴弓的手抬起,递送到秦淑月的面前。
秦淑月不明所以地接下弓后,手再次垂落身侧。可却无意识紧紧攥着琴弓,指尖发白。
祝令仪低眸轻轻扫视一眼,神色并无异常地转身,重新坐回沙发,抬头看向她,手中举着红酒杯,朝她的方向遥遥一点。
“《月光》会吗?”
身前巨大的压力转身即逝,可秦淑月还没放下一口气,心却随着祝令仪的这句话又提了起来。
看着祝令仪闲情逸致地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指尖附在杯身,时不时轻晃酒杯里的红酒,半眯着眸,很是悠闲放松。
而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客人点花牌来表演的琴姬。
想到这里,秦淑月放下小提琴,她摇摇头,“不会。”
这句话到狠狠扫了祝令仪的兴。
她“咯噔”一声放下酒杯,“那你会拉什么?”
“什么都不会。”
秦淑月答道。
边说着,她边走向祝令仪身边的盒子,正要伸手去够,却猛地和祝令仪撞了个满怀。
“你艺术节就表演这个吗?”
秦淑月弯下身子,伸手去拿小提琴盒,而祝令仪双腿交叠,慢条斯理地盯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随着秦淑月伸手的动作,她的腰身细微扭动。
虽然这种目光并不会给人带来一种被变态凝视的冒犯,却也十分不怀好意。
秦淑月迅速拿回盒子,直起身,脱离祝令仪的目光,把小提琴装进去。
正要松一口气,可一抬头又见祝令仪蹙着眉紧盯着自己装在提琴盒里的小提琴,那眼神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了。
秦淑月蹲在地上收拾小提琴,抬头看向祝令仪离她越来越远的身影,她竟然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见到祝令仪总是会莫名很紧张。
心脏会跳得很快,也给她一种急不可耐快速逃离她在的地方。
可秦淑月也会莫名生气。
气她为什么总是高高在上,好像总是站在最高点,审视她,审视着所有人,就像审视一只可以随时一脚踩死的蚂蚁一样。
她总是显得毫不关心,毫不在乎。
可她为什么,要在和自己认识的第二天,就帮她。
在她晕倒的时候扶住她,在她醒来的时候趴在她的床边。
很多东西秦淑月根本一点都想不明白。
实在是毫无逻辑,秦淑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回想。
她跟她很熟吗?
为什么要像朋友一样无私地帮自己。
她跟她,难道什么时候开始成为朋友了吗?
她轻叹息一声,收回目光。
她想不懂。
她也不奢望能和祝令仪成为朋友。
秦淑月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性格很怪,孤僻,乖戾,连有的时候她自己都忍受不了自己。
她这样性格的人,注定和谁都不会成为好朋友。
秦淑月收拾好小提琴后,背上包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出换洗衣物,简单冲了个澡,上床睡觉去了。
可今夜却一夜无眠。
一上床,关上灯,面对漆黑孤独的夜晚,落地窗外的月光隐隐约约照进来,她的影子落在床边。
秦淑月转过身,静静盯着影子,又微动了动,往影子的方向挪了几下。
她缓缓伸出手,搭在自己耸立起来的肩上,盯着黑夜里的影子,依稀又隐约在她脑后多出一个人影。
看着地上的影子,她呢喃地叫了一句。
“妈妈。”
一阵风吹过,吹动窗外的树枝,天气渐凉,可关窗又闷热,秦淑月索性开了窗睡觉。
风吹动秦淑月身后的发丝,根根吹起,连在地上的影子也看起来十分张牙舞爪。
风停了,乌黑的发垂落,地上另一重黑影消失了,妈妈离开了。
耸立在肩上的手下坠,秦淑月却坐起身,盯着地上的黑影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