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茶杯里冒出的热气,云鹄观察着斯善的举止。
他果然变了很多。
原来在焦虑时就喜欢双手交叉丶揉搓指节的动作不再,但细微之处还可以看出端倪。
——他正双手握拳,大拇指来回摩挲着。
这身功夫还不到家啊。
云鹄测算着,在心里把谈判胜率调整到了90%。
斯善一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装成一副很从容的模样。
然後,他将杯子重重一放。
“噔”的一声,杯子放回到桌面,连带着桌子也颤动了一下。
“我与江先生是好友,听闻阁下是江先生的至交,我自然是愿意款待的,”斯善先是细声说话,但转瞬间慈悲的面容不再,由柔声转为厉声,视线转到了苏浔沚身上,“但是,阁下是否知道,你的朋友偷了我的至宝?”
苏浔沚没有回答。
他知道,现在不是他开口的时机。
他看向云鹄,云鹄此时淡定极了,甚至还优雅地端起了茶杯,静静品味了一会儿,然後才放下了茶杯。
他这才有空辩驳斯善的话,表情甚至是笑眯眯的:“我当然知道,我们正是那时候认识的,当时寻之因为和那些窃贼反目,被他们抛弃身处险地,你的至宝自然不在寻之手上,而是被那些窃贼拿了去。”
云鹄半真半假地陈述着,话语真诚,格外有信服力。
前一秒还是好好说话,但下一秒,他声音提高,话语间带着质疑:“关于这点,我相信斯家主都早就已经调查清楚了吧?那你为什麽要揪住寻之不放呢?”
虽然带着笑,但他身上的气势完完全全碾压了对方:“难道不是因为想挑软柿子捏?你是觉得他更好欺负吗?”
连续几个反问句层层递进,压得斯善反驳不了。
云鹄继续施压:“若那真是至宝,斯家主又怎麽如此从容?还有精力和我们在此谈笑?”
斯善无话可说,因为这一切都是事实。
他确实早就已经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也知道苏寻之手中并没有从他那里盗来的东西。
这个所谓的“至宝”也并没有他所说的那麽贵重。
但是,他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他身为落魄的贵族家族,在其他城市根本就是被其他贵族压迫的料,因此,他自以为他能理解那些平民的劳苦,平时也会为平民发言。
但自从他来到无序区,一切都变了,他是无序区唯一的贵族。
平民们上赶着巴结他,所有人都不敢惹怒他,他们要看着他的眼色行事。
他是无序区的主人,他是无序区的神!
可是现在几个小毛贼竟然敢惹到他的头上来了,他怎能咽下这口气?
他去派人去调查了那群该死的小偷,发现他们竟然加入了“潜龙”组织。
衆所周知,潜龙是为上层贵族们服务的组织,他甚至需要每年给他们缴纳保护费,换来贵族们对他在无序区所做的一切无视。
他不知道那群小贼在潜龙的地位,也不知道若他惩处那群贼,潜龙会做出如何反应。
但胆小如他,他又怎麽敢去赌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于是,他把愤怒聚集在了这个名叫“苏寻之”的青年身上。
但没有想到,竟然招惹上了硬茬子,还给他带来了危机。
那件事若是重新被他翻出来了,将他的行踪告知到凌家那里去,那他该怎麽办啊?
早知道就不抓他了。
斯善无比悔恨,为他做出的错误决定而悔恨。
*
云鹄沉声威胁:“斯家主信不信我将你的行踪告知到凌家那边,好让他们回忆回忆过往呢?”
他柔和了语气:“凌家当时可是没有精力管你,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若是他们想起这件事来,你说,他们会不会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