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潇晃动身体,从绳网中心滑向塔壁,踩着窄窄的木栏站了起来。
绳索震颤的声音在她耳畔嗡嗡低鸣,嘈杂的环境干扰了路潇的听觉,她缓缓转动竹竿,脖颈近处忽然有了一丝灼热感,机敏地侧头闪开,一股劲风便贴着她的耳朵刺向身後的塔壁,有什麽啪地一声插进了木板里,几片碎木屑溅到了路潇的脸上。她立即举起竹竿劈向身前,竹竿却好像被什麽东西拽住了,狠狠向前一扯,生生把她从木栏上拎了起来。路潇沉下身子向後一扽,这一坠至少有百十公斤的气力,可竟分毫没能阻碍对方的行动,那力量将她带到了半空,接着迅速飞升了十几米,最终将她狠狠地抛向塔壁。
路潇在空中强行扭转腰身,猛一用力将竹竿插进墙壁,随即双脚蹬住木墙稳住身体,她再也忍不住好奇,摸着挂在衣扣上的小熊叫了声冼云泽,恢复视野之後,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塔尖之下,靠近顶棚的位置,数道钢链刺穿骨骼,悬挂着一枚巨大的鸟首,它有着金灿灿的羽毛与猩红的双眼,管中一窥,就能猜测出它的全貌是多麽的美丽而高贵,但此时此刻,鸟首下方却没有了身体,而是延伸出无数条纵横交错的筋络,也正是那些绳网的真相,筋络泛着隐隐的火光,温度越来越高,几条游离的筋在空中肆意盘旋,虎视眈眈地窥觑着路潇的动向。
而那鸟首也非死物,它愤怒地发出鸣叫,努力扭转方向,试图看清路潇的位置,直扯得钢链乒乓作响。
路潇心底瞬间清醒,她小时候看到过这东西的画像——这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凤凰啊!
她拽动竹竿向上一带身体,翻身站在了插入木板的竹竿上。
此时她和那只鸟首仅有一臂的距离,几乎是触手可及。
这只落难的凤凰抖得厉害,头顶仅有的几根羽毛全部炸了起来,仿佛路潇的每个动作都可能伤害到它。
路潇蹲下身,试图摸摸它,却换来一声震得人脑仁疼的尖叫。
随着凤凰的大力挣扎,桎梏它的铁链开始闪动起金色的符文,那些符咒似乎依然能伤害到这只求死不能的凤凰,令它重新安静了下来——这应该是一种封印,有人把这只凤凰的灵魂与头颅禁锢在了这座高塔里,阻止它逃跑,也阻止它死亡。
路潇撤回手,忽然想起了冼云泽,如果不是自己在楼里撞见他,如果他被别的什麽东西封印了,是不是也会永远不得见天日,最终像这只凤凰一样,沦为没有智慧丶生不如死的工具?
“安静。”路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些,“别怕。”
凤凰似乎感受到路潇友善的态度,放缓了鸣叫的频率,慢慢垂下了头,路潇这才轻轻伸手搭上了它尖利的喙。
然而这平静并没有延续太久,凤凰忽然再次剧烈地挣扎起来,周身爆发出烈焰,差点把路潇活烤了,好在路潇及时向上一窜,抓着塔顶的木檩翻到了梁上。
路潇惊魂甫定地呼了口气,想着这小东西怎麽说翻脸就翻脸?
就在此时,她对面的塔顶上方,几枚瓦片咯吱响动,被人从外面掀开了。
路潇藏身进木椽的阴影里,悄悄从钥匙串上卸下了一片钥匙,夹到了中指与食指之间,安静地等待着。
然而塔顶许久都再没有动静,直到路潇快放松警惕时,才哗啦一声涌进来一团漆黑的东西,她目光一厉,手腕动了动,但却在发招的一霎定住了身形——那东西进来的速度太慢,坠落方向也不是合适的落脚点,貌似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
她犹豫的这一瞬,一道影子电光石火间从瓦片处闪了进来,那影子蹬着塔顶向前一跳,带着一道杀气撞向路潇所处的位置。
路潇侧头闪开第一次攻击,刀俎锋回,什麽锋利的武器又贴着她头皮绕回来架在了她脖子上,而路潇手里的钥匙也抵住了那人的心口。
阳光透过塔顶漏洞照下来,洒在了两个人身上,四目相对,他们同时止住了杀式。
路潇把钥匙握回掌心:“你怎麽也在这?”
凌阳弋抖了下手,掌中的扇子化为花瓣凭空消失,神情很委屈:“我掉进海里了,你们一个一个的都不来救我,我就被洋流卷到了这座岛上。”
路潇瞪着凌阳弋:“你逗我?我们在水里拼死拼活救人,你什麽忙都帮不上,还指望我们救你?”
凌阳弋小声指出:“你这个语气听起来有点像指责。”
“没错,你就不能弄节木头自己飘着,然後往礁石上爬吗?”
“我去哪里搞木头?你们把所有救生圈都扔给别人了!”
路潇更气了:“你问我?你好意思问我?林川沉底了我可以理解,那是他前天中午偷我外卖遭报应了,呸!活该!但你怎麽好意思让别人救?水能生木,你整个人都泡进水里了,怎麽还找不到一块木头?”
凌阳弋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白痴:“你浇过花吗?”
路潇不懂他为什麽这麽问,照实回答:“浇过呀!”
“那你也用盐水浇花吗?”
路潇恍然大悟:“哦,盐水的确不能浇花,可海里都能长出珊瑚树……”
凌阳弋为她普及常识:“首先,珊瑚不是植物;其次,我必须在有土壤或淡水的地方才能得到庇佑。”
他斜着眼睛想了想,继续说,“我怀疑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阴谋,你们把我骗到海上,就是想趁我最虚弱的时候淹死我!”
路潇摆了摆手:“提到这个我就後悔,早知道盐水能泡死你,见面第一天我就把你塞进泡菜坛了。”
凌阳弋:“我就知道你们都是这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