髋骨猛地一扭,腰腹发力,她利用温令仪压下来的力道和自己身体的柔韧性,极其狼狈却又异常迅捷地从温令仪的手臂和沙发的禁锢间翻了出去。
最终她重心不稳地滚落在地毯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幸好地毯足够厚实,衣服也穿得多,并没有感到太明显的疼痛。
“温太太。”周见星双手撑在地面上,慢慢坐直身体,并擡手轻轻拍了拍刚才被温令仪用力按过的两边肩膀,仿佛要拍掉什麽不存在的灰尘。
她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只是略微有点喘:“请您自重。”
温令仪还保持着那个倾身向前的姿势,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片刻後,她才缓缓收回手,一只手下意识轻轻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方,那里传来一阵微弱却急促的搏动,一下下撞击着她的掌心。
“周见星。”温令仪从沙发上下来,走到仍坐在地毯上的周见星面前,蹲下身,不容分说地抓起周见星的一只手,强行按在了自己左侧胸口的位置。
“你听到了吗?这里在喊痛。”她望着周见星的眼睛。
像一台老旧的机器,零件缺乏润滑,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即将被主人淘汰,它因此在叹息。
“之前是骗你的,”温令仪死死抓着周见星的手不让它抽走,漂亮的桃花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湿润的水光,眼眶泛红,“我喜欢你,我想你了。”
“我们再重新来过,好不好?求你。”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
掌心传来的心跳剧烈而真实,那频率和力度,周见星曾经很熟悉,甚至在那些耳鬓厮磨的时刻,错觉它们曾与自己胸腔里的律动同频共振。
温令仪说话的时候,那颗心脏跳动的节奏出现紊乱的起伏。
像是企图用这种方式,再次叩响她的心门。
周见星停止了挣扎,只是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胸口。
温令仪说她心痛?她的心真的会懂得什麽是痛吗?
可是为什麽,她的心口此刻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是一片麻木的空洞。
其实,痛到麻木也就不痛了。
“温太太,”周见星耳廓泛起薄红,她的理智却很清醒,“是您的丈夫又出国了吗?”
因为丈夫不在身边,所以重新又来找她,说喜欢她,像原来那样骗她。
因为忍受不了空虚寂寞,所以又想起了被她随手丢在一边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笨蛋。
温令仪想她?想她的什麽?身体吗?
那她在温令仪眼里,究竟算什麽?一个用途特定的玩偶吗?
“我跟苏哲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温令仪知道周见星在想什麽,“我和他结婚只是形式上的,是为了应付家里。我从来就不喜欢男人,他也根本不喜欢女人。”
之前是丈夫出轨,现在又变成了形式婚姻。
周见星想,温令仪的谎言倒是也在不断地升级换代,听起来更“合理”了。
“我给你看协议好吗?”温令仪松开周见星的手,慌乱起身想去找那份能打消周见星疑虑的形婚协议。
“我不想看。”周见星也站起身来,转身走向自己的工具箱,“你是什麽情况,结没结婚,和谁结婚,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她拎起工具箱,走向影音室的门口,手握住黄铜门把。
“温令仪,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她没有回头,“这句话,你亲口说过的。”
温令仪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还是夏天。
她就站在这栋别墅的门口,像一个情感乞丐。
夜里的风已经带了凉意,呼呼地灌进她的毛孔,周围的树叶被吹得哗啦作响。
可是那些外在的声响她都听不见了,耳朵里,脑子里,反复回荡的只有温令仪的那句话。
分手後的那段时间,好像全世界都变成了温令仪的形状。
风刮过是她的气息,云飘过是她的轮廓,连夜晚清冷的月光,都像是她疏离的眼神。
但想到这句话的时候,那些形状被打碎,是她碎得凌乱的心。
“这次的费用,到时候我会让张茜核算清楚告诉你,”周见星拧开门把,推开厚重的隔音门,“你直接转给她也是一样的。”
门在她身後轻轻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彻底隔绝内外两个空间。
温令仪仍怔怔地站在原地。
果然。她模糊地想,曾经爱得那麽真挚热烈的人,一旦心冷了,抽身离去时也会更加彻底,不留一丝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