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回到澜月湾,室内的寂静立刻包裹上来。
温令仪脱下大衣,随手搭在客厅沙发扶手上,她没有开大灯,只借着玄关处感应灯微弱的光线,径直走向餐厅角落的酒柜。
酒柜里的各色酒水已经补充过一轮,但仔细看去,仍有一些位置空着,没能被完全填满。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酒瓶,最後停留在一瓶麦卡伦12年威士忌上。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瓶内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想喝点酒,非常想。
已经戒酒有一段日子了,现在被酒瘾反扑过来。
需要用那种辛辣灼热的液体来麻痹一下自从见过周见星後就变得过于活跃丶不受控制的大脑。
指尖几乎已经触到冰凉光滑的瓶身,却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
周见星不值得她这样。
难过是一种什麽样的感觉呢?
它不像尖锐的疼痛来得猛烈直接,更像是一种缓慢而持久的沉重压力,无声无息地压在心头。
最初或许还难以察觉,但当你想要正常呼吸丶想要挣扎反抗时,就会立刻感受到那份重量带来的窒息感。
越是用力,反作用力就越大,窒息感也就越强。
这种时候,酒精仿佛是唯一能撬开情绪闸门的工具,能让人获得片刻喘息的空隙,哪怕明知这是饮鸩止渴。
所以,那只缩回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重新伸了出去,拧开了那瓶威士忌的瓶盖。
她没有用冰杯,也没有找冰块,只是从橱柜里拿出一只干净的古典杯,倒了小半杯澄澈的金黄色酒液。
然後几乎是自我惩罚般,不管不顾地仰头灌下一大口。
烈酒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熟悉的灼烧感,随即暖意迅速在胃里扩散开来,并随着血液涌向冰凉的手脚。
压在心头的那块重物,似乎真的被人稍微挪开了一点缝隙。
温令仪靠在冰冷的酒柜,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些。
一杯酒很快见了底。
酒精发挥了作用,她的头脑反而陷入奇异的丶短暂的清明中。
她这样的喝法完全只是为了发泄,酒液本身的风味和层次感她一点都没尝出来,追求的只有那份迅速袭来的眩晕感。
什麽时候变得这麽……缺乏品位了?温令仪的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走到双开门冰箱前,拉开冷冻室,取出制冰盒。
几块晶莹冰块被拨入空酒杯中,撞击着玻璃杯底,发出清脆的哐当声响。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冰块落下的瞬间,她的视线无意扫过冷冻室抽屉里那所剩无几的丶孤零零躺着的几只饺子。
心口像是也被什麽东西撞了一下,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闷响。
拿着加了冰块的酒杯,她重新倒上一点威士忌,然後走到空荡荡的餐桌前坐下。
餐厅只开了一盏低垂的吊灯,光线昏黄,将她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光洁的桌面上。
她看着杯中金黄的酒液和缓缓融化的冰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像是有条小船在看不见的水面上随波摇晃,那是她的意识在酒精的作用下浮浮沉沉。
连带着,脑海中周见星的那张脸也开始变得晃晃荡荡,扭曲得只剩下那双颜色偏浅的丶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清晰,固执地凝视着她,像夜空中遥远的星星,在她混沌的思绪里一闪一闪。
周见星。又是该死的周见星!她有些愤懑地想。
只能说C市还是太小了,在这样熙攘的人潮人海中,她竟然还能如此轻易地撞见对方。
现在的小孩儿营养好,普遍长得高挑。
这几个月里,她总是会不自觉地被街上那些与周见星背影相似丶或者有某些瞬间神态相像的年轻女孩吸引目光,但每一次仔细辨认後,都不是她。
这种徒劳的寻找和随之而来的失落,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她那段已经结束的关系。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开手机屏幕,解锁。
指尖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受控制地点进了微信,然後滑过层层叠叠的对话列表,最终停留在那个她几个月来一次都不敢点开的头像上。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