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涌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楚蔚见状,脸上的戏谑迅速褪去。她了解周见星,这姑娘脸皮薄心思浅,现在这副模样,绝不是简单的害羞。
她放柔了声音,认真地注视着周见星微微泛红的眼眶:“星星,到底怎麽了?跟蔚姐说说?”
周见星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拈着一片掉落的玫瑰花瓣,半天才迟疑地丶小声地开口:“蔚姐,我想问你,”她顿了顿,似乎在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最终咬咬牙问道,“你说,结婚……到底意味着什麽?”
“啊?!”楚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手里的康乃馨差点掉地上。
这问题来得太突然,跳跃性太大。
“结婚?星星,结婚可是人生大事,一定要慎重考虑,不能脑子一热就把婚给结了。”她担忧地看着周见星,心想这傻姑娘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慎重考虑……是啊,婚姻都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一定是深思熟虑後的选择。
“蔚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周见星连忙摇头,声音也更低,“我就想知道婚姻是什麽。”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在问一些什麽鬼东西。
“啊?婚姻是什麽?”楚蔚愣住,问她?问题是她也没结过婚啊,最多也就是接触过婚礼用花。
楚蔚放下花材,闭上眼冥思苦想,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周见星的话,半天後才缓慢开口。
“在我这个‘门外汉’看来,婚姻或许……像是一种最高级别的契约?”她斟酌词句,神情变得认真而庄重,“它意味着,两个原本独立的灵魂,决定从此共享一片天空,共担一份风雨。”
“不是一时冲动的激情,而是深思熟虑後,亲手为对方戴上的枷锁——甘愿的枷锁。用承诺,把自己和另一个人的命运轨迹,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甘愿的枷锁”……温令仪……也甘愿戴上吗?周见星攥紧了手心,浑然不觉手中那枝切花月季尖锐的刺已经深深扎进了掌心,渗出细小的血珠。
楚蔚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
“它意味着责任的重叠。从此,你的欢喜悲伤,不再只属于你一个人,你的痛苦挣扎,也天然地成了对方的负担。”
“你们共享的不止是财産和床榻,更是彼此最脆弱丶最不堪丶最不愿示人的那面,以及那份无论顺境逆境丶疾病健康,都要彼此搀扶丶共同面对的决心。这份决心,需要多大的勇气和信任?”
心在滴血,酸楚和刺痛感弥漫开来。
温令仪肯定也会向她的丈夫展示脆弱吧?那个丈夫……会心疼她吗?温令仪又对她的丈夫倾注了多少勇气和信任呢?
楚蔚的声音继续流淌,清晰而冷静。
“它意味着忠诚的绝对。不是法律条文能完全框定的,而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与底线。当你在衆人面前说出‘我愿意’,当戒指套上无名指的那一刻,你就自动放弃了再去爱别人的权利,或者说,你把‘爱’这个动词,唯一地丶排他性地指向了那一个人。”
“婚姻的核心,是承诺。一份沉甸甸的丶需要用一生去履行的承诺。它要求你让渡一部分自由,收敛一部分自我,去换取那份独一无二的归属感和安心感。”
“忠诚的绝对”……“排他性”……“放弃爱别人的权利”……
周见星鼻头一酸,再也抑制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这才让楚蔚注意到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和渗血的手掌。
“哎呀!星星!你的手!”楚蔚这才惊觉,慌忙抓住周见星的手腕。只见她紧握的掌心被月季刺扎破了好几处,正渗出鲜红的血珠,染红了绿色的花茎。
楚蔚又急又心疼,刚想责备怎麽这麽不小心,却在擡头对上那双盛满泪水丶通红一片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蔚姐,你会和不爱的人结婚吗?”周见星任由楚蔚小心翼翼地帮她挑刺丶消毒,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神脆弱得像迷途小鹿。
楚蔚的动作一顿,心头警铃大作:“怎麽问这个?难道是叔叔阿姨逼你结婚了?不能啊!”
“不是,”周见星飞快地摇头,垂下眼帘,“我就是……随便问问。”
楚蔚松了口气,但疑虑更深,她一边用碘伏棉签轻轻擦拭伤口,一边斩钉截铁地回答:“跟爱的人,我都不一定结婚呢,更何况跟不爱的人,那简直是给自己判无期徒刑。图什麽?图钱?图安稳?那代价也太大了,赔进去的可是自己的一辈子。”
是啊,人怎麽可能跟不爱的人结婚呢?
周见星的心沉到了谷底。“封心锁爱”果然是在骗她。温令仪……一定是爱着她的丈夫的。
楚蔚越想越不对劲,周见星今天的状态和问题都太反常了。
她包扎好周见星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傻星星,婚姻这个‘坑’,不是光靠喜欢就能跳的。要看清里面的责任,要明白自己将要付出的代价。想清楚,再跳。别像我店里的那些一时冲动买回去又养不活的花,白白浪费了生命,也辜负了当初那份喜爱。”
“想清楚,再跳……”周见星脑中怔怔地重复着这句话。
温令仪当初跳进婚姻这个“坑”,想清楚了吗?付出了什麽代价?
而自己呢?自己现在站在悬崖边上,对那个“坑”里不属于自己的人,怀着最不该有的妄念,她又想清楚了吗?
这何止是“跳坑”,这简直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