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是她
别墅玄关,水晶吊灯的光线冷而硬。周见星换鞋的动作放得很轻,橡胶摩擦地板的声响在空旷里显得突兀。温令仪径直走过她身边,空气里留下清冷的馀香和一堵无形的墙。
“去洗澡。”温令仪的声音不高,砸在空气里冻结成冰,没有温度,没有馀地。
她甚至没回头,身影消失在通往客厅的阴影里。
周见星站在原地,拖鞋踩在冰凉的大理石上。
毫无感情的口吻,压得她心口发闷。
浴室门在身後合拢,隔绝了空间,也放大了她脑中混乱的回响。咖啡店的每一个细节被反复检视——她说了什麽蠢话?做了什麽多馀的动作?温令仪什麽时候开始生她的气的?
那股低气压,像实质的铅云,沉沉地压向她。
热水冲刷着皮肤,洗去灰尘和汗味,却冲不散心头黏腻的惶惑。
·
脑海中又浮现出两人一起逛超市的画面。
超市灯光明亮。周见星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个画面:并肩推着购物车,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穿梭,讨论着今晚的菜式。
温令仪也许会拿起一颗番茄问她“这个怎麽样”,或是挑剔地评价某种蔬菜的新鲜度。
空气里本应该充满食物的气息和低语的笑声。
现实却是沉默的冰河。
温令仪走在她前方半步,距离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她推着车,目光掠过货架,空洞投向远处。
周见星拿起一把翠绿的芦笋,小心翼翼地靠近:“温姐姐,这个清炒好吗?”
温令仪侧脸,下颌线绷紧,视线在芦笋上短暂停留半秒,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没有声音。
周见星的手指收紧,芦笋的纤维硌着掌心。
她又拿起一盒嫩豆腐:“那这个,做个汤?”
摇头。幅度更小。
所有的试探都撞在这堵沉默的墙上,反弹回来,留下冰冷的回音。
挑选肉类,温令仪只指了一下冰柜里包装好的肋排。周见星装袋,称重。整个过程像一场哑剧。
周见星只能看着温令仪在前面推着车的疏离背影,距离感让她喉咙发堵。甜蜜的幻想碎了满地,踩在脚下,每一步都硌得慌。
回程的车厢里,出风口的低鸣是唯一的声响。
周见星几次想开口,空气黏稠得让她窒息。她看向温令仪,对方唇线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目光钉在挡风玻璃外流动的夜色里。
拒绝的姿态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把周见星所有想问的“你怎麽了”都挡了回去。
她最终只是低下头,盯着自己沾着超市包装袋水珠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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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换上干净的白色家居服,周见星深吸一口气,走下楼梯。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陌生的丶略带辛辣的难闻烟草味。温令仪坐在单人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一点猩红在昏暗的客厅光线下明灭。灰白的烟雾丝丝缕缕,缠绕着她沉默的身影。
她没有看周见星,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周见星脚步顿了一下,心脏像被那烟雾裹紧了,毒素渗入血液。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温令仪抽烟。那股味道,与澜月湾惯有的清冷香气格格不入,带着一种颓靡的疏离。
她不想看见温令仪抽烟。不是因为她有多讨厌抽烟这个行为,或是害怕吸入二手烟。
只是单纯地不想让温令仪伤害自己的身体。
劝阻的话最终也只是堵在喉咙口,她没出声,视线从温令仪身上移开,脚步放得更轻,径直走向亮着灯的厨房。
周见星走进去,开始备菜。水流冲刷着蔬菜,砧板上响起有节奏的切剁声。她努力专注于手下的动作,试图忽略客厅里那片沉默的烟雾。
脚步声传来,很轻。温令仪出现在厨房门口,然後走了进来。
她没靠近竈台,只是斜斜地倚靠在流理台边,双臂环抱在胸前。指间已经没有了烟,但那股烟草味似乎还萦绕在她周身,混合着锅里渐渐升腾的食物香气,形成一种奇异的丶令人不安的冲突。
温令仪的目光,穿透厨房的暖光,直直落在周见星身上,像冰冷的探针,审视着她洗菜丶切肉丶热油丶下锅的每一个动作。
周见星後颈僵硬。那目光像有重量,压得她手腕发沉,翻炒的动作变得笨拙。
她不敢回视,只能死死盯着锅里翻腾的食材。
抽油烟机的轰鸣也填不满两人之间那片死寂的真空。沉默就像有形的实体,膨胀,挤压着狭小的空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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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终于出锅。温令仪直起身,没再看她,转身走向餐厅。
周见星端着盘子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