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
周见星的身影在道路尽头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直到看不见。
温令仪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她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低头点燃。猩红的火光亮起又暗下,一缕灰白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脸上的神情。
一切就像一场突如其来丶光怪陆离的梦,现在梦突然醒了,留下她一个人怔忡地站在原地,试图分辨哪些是虚幻,哪些是真实,心脏沉浸在梦境残留的虚无感里,一阵阵发空。
苏哲不知道什麽时候也来到了门口,站在温令仪旁边,学着她的样子望向早已空无一人的街道,摇了摇头。
“啧,温大小姐这是玩腻了?我记得前几天你不是还说要给她订辆车吗?怎麽变心比翻书还快?我还以为你这次多少有点认真呢。”苏哲语气里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调侃。
“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不该问的别问。”温令仪没有转头看苏哲,视线依旧停留在远处,嘴上阴阳怪气,“你们兄妹俩,倒是都一个德性,都喜欢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
“小晴又怎麽招惹你了?”苏哲有些莫名其妙。
苏晴和温令仪是多年的闺蜜,两人之间的许多悄悄话根本不会让他知道,他自然无从知晓这两个女人之间错综复杂的纠葛。
“你女朋友刚才看见我的时候,啧,表情古怪得很,活像见了鬼。你不会是拿我当挡箭牌,把人给气跑了吧?”他依旧对刚才那个落寞离开的女人感到好奇,继续追问。
“我跟她已经彻底分手了,”温令仪声音骤冷,“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别乱叫。”
“女人心,真是海底针,摸不透。”苏哲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随即又摸着下巴评价道,“不过我感觉这个看起来还挺不错的,比祝扬看着老实本分多了,长相和身材也都没得挑。”
“你那天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那种类型的呢。”
温令仪面无表情地弹了弹烟灰,一截燃烧後的灰烬飘落在地,眼底被彻底冻结。
“苏哲,”她的声音很轻,警告明确,“我最近心情非常糟糕,你最好别来惹我。”
“看来你还真是挺喜欢她的,”苏哲像是完全没接收到她的警告信号,依旧不怕死地继续调侃,“所以呢?给分手费了没?总不能白白把人玩了就甩了吧?这可不像是你温大小姐的风格。”
温令仪不再搭理他,将还剩大半截的烟头狠狠摁灭在门廊灭烟器里,转身径直走进屋内,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哎,那你冰箱里那些饺子,”苏哲对着她的背影提高声音,他还惦记着那一口呢,“我是不是能煮来吃了?”
温令仪脚步顿住,半侧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别动我的东西。”
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别动我东西,消停点。”
·
温令仪径直走向酒柜。玻璃柜门後,各式名酒整齐陈列,她的指尖无意识划过冰凉的玻璃表面,突然想起周见星被她抵在酒柜上对她说出的那句“你给的都不痛”。
那麽现在呢?现在她给的这些,周见星感受到痛了吗?
她感受到的痛,只会比周见星多百倍丶千倍。
随手从酒柜里拎出一瓶未开封的威士忌,温令仪握着冰凉的瓶身,径直走回卧室。
房间里没有开主灯,只有一盏昏暗的床头灯亮着,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模糊的光晕。
光线范围内,散落着两支已经完全空了的酒瓶,还有一瓶喝得快见底的,歪倒在地毯上,旁边是一只孤零零的玻璃杯。
这两天,她做什麽都提不起力气,连房间也懒得打扫。
从周见星那里回来後,她就把自己彻底关在这个房间里,用酒精麻痹神经,喝到意识模糊,天旋地转,然後倒头就睡,试图用沉睡来逃避清醒时无孔不入的刺痛。
分手费?周见星背叛了她的信任,凭什麽还能从她这里拿到分手费?温令仪近乎偏执地想。
而且,她自认为在周见星身上花的钱已经足够多了——替她支付陈迟观那十二万的赔偿,那条在拍卖会上以六百八十万拍下的宝石项链,还有那辆已经付掉的十二万定金。
剩下那些零零碎碎的钱,她甚至都懒得去仔细计算。
这麽多年,她还没有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投入过如此多的金钱,即便是当初的祝扬,也没有这个待遇。
甚至有个瞬间,温令仪吝啬地想,她应该把那条项链要回来。一个背叛了她的女人,凭什麽还能从她这里获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