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记忆
最终,尽管温令仪有千百个不情愿,还是苏晴开车把温令仪送回了澜月湾。
她醉得比自己预想的要厉害一些,下车时脚步都有些虚浮。
进了门,她甚至没力气走回二楼的主卧,径直推开一楼客卧的门,几乎是摔进床铺里的。
酒精带来的沉重睡意席卷了她,意识很快沉入一片混沌黑暗。
葡萄酒的後劲相对温和,温令仪醒来时,只觉得两侧太阳xue隐隐作痛,像被什麽东西轻轻箍着。
睁开眼,客卧里一片漆黑,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一时分辨不出是深夜还是凌晨。
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主卧睡觉了。好像就是从苏哲返回欧洲之後,她自然而然地搬到了这间客卧。
比起那张宽敞舒适的主卧床,反而是这里更能让她获得一点可怜的安稳。
主卧的那张大床,总会让她不由自主地陷入各种纷乱的思绪。
她会在记忆里一遍遍徒劳地勾勒,周见星曾在那张床上的不同姿态,是蜷缩着,还是舒展着?是安静的睡颜,还是带着笑意的注视?
甚至连那床品的经纬之间,都仿佛顽固地残留着某种洗不掉的气息,一种独属于周见星的丶让她心烦意乱的味道。
人的记忆有时就是这样可笑,越是迫切想要遗忘什麽,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顽固,见缝插针地冒出来。
喉咙干得发紧,她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缓解了不适,但被酒精冲刷过的胃部却开始不适地蠕动,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她连忙放下水杯,快步冲进洗手间,弯下腰对着马桶干呕了几下。
但下一秒,她忽然想起苏哲也曾在这个卫生间里居住使用过,一种莫名的嫌恶感升了起来。
她直起身,有些踉跄地退开两步,转而扑到洗漱台前,扶着冰冷的陶瓷台盆,一阵接一阵地呕吐起来。
胃里所剩无几的酒液混合着酸水被吐出,在白色的盥洗盆里留下淡红色的痕迹。
她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冲走了那些污秽。
接着,近乎偏执地将两只胳膊伸到冰冷的水流下,反复搓洗着手腕和小臂,好像上面沾了什麽看不见的脏东西。
她发现自己的洁癖似乎比以前更严重了。
理智上她知道这毫无必要。苏哲甚至比很多女人都要更爱干净,讲究卫生。可她心里那点莫名的膈应,却挥之不去。
要不,干脆搬到二楼那间专门为苏晴布置的卧室去住好了?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反正苏晴现在也不常来这里住。
前阵子,苏晴担心她一个人失恋後待在空荡荡的别墅里会出问题,自作主张搬过来陪她住了半个多月。
最後,还是温令仪找了个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的借口,才把她劝走了。
只要看到苏晴,她就无法控制地想起那些被背叛的瞬间——以前是祝扬,现在是周见星。她两段最为失败和不堪的感情经历,苏晴都或直接参与其中,知晓内情。
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真正到了剑拔弩张丶你死我活的时候,最先被祭旗的,往往就是那个传递消息的人。
温令仪也不想表现得如此小气狭隘,可她没办法。那种埋怨的情绪就像喜欢一样,根本不是理智可以轻易控制的。
如果苏晴没有告诉她那些事,没有给她看那些照片,她或许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不会起疑心去翻周见星的东西,也就不会发现那麽多指向不堪真相的证据。
那麽现在,她是不是还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其实她心里明白,那只是一种鸵鸟心态。就像沙尘暴来临前,拼命把脑袋埋进沙子里装作无知的鸵鸟一样。
仿佛看不见,危机就不存在。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周见星到底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