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很幸运,现场正好有专业医生帮忙做了紧急止血,争取了宝贵时间,不然情况很危险。”
温令仪举着的手缓缓垂落下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麽,却发不出声音。
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滚落,她没有去擦。
鼻腔酸涩得厉害,她不得不微微张开嘴呼吸,才能勉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丶破碎的哽咽。
她对着医生,深深地丶一次又一次地弯腰鞠躬。
“谢谢您,医生……真的谢谢您……我不知道该说什麽好……谢谢,谢谢您救了她……”她语无伦次,重复着最简单的词汇。
除了谢谢,她不知道还能说什麽。
谢谢他,把周见星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谢谢他,让她还能有见到活着的周见星的机会。
医生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如此。
“我也跟你讲讲病人的基本情况。”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她送来的时候情况很危急,因为手机有密码,联系不上家属,手术知情同意书是医院方面按规定紧急处理的。”
他语速平稳地交代着:“肝脏右叶破裂,切除了百分之二十的肝组织,这个以後可以再生。”
“但术後恢复期会很长,人会非常虚弱。”
“右侧膈肌有穿孔,术後做了修补,需要做胸腔闭式引流,这段时间她呼吸会比较痛苦,要特别注意。”
“右肾有挫裂伤,出现了暂时的急性肾功能衰竭,需要留置导尿管两到三周,观察恢复情况。”
“右肺下叶也有挫伤,血氧饱和度不太稳定,需要间断吸氧支持。”
每听一句,温令仪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她只能不停地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擡手用力抹去,想看得更清楚些,听得更明白些。
“术後恢复非常关键,你们家属一定要多用心,配合治疗。”医生最後交代了一句,冲她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开。
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还要赶往下一台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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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症监护病房不允许随意进入。温令仪只能隔着巨大的玻璃窗向里望。
周见星躺在正中的病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
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喉咙里插着粗长的呼吸管,脸颊因为辅助呼吸而微微鼓动。
一旁的生命监护仪屏幕上,高低起伏的曲线和跳跃的数字在无声跳动着。
一只露在被子外丶正在输液的手,手指无意识地微微抽动了一下,大概是麻醉还未完全消退。
温令仪的指尖轻轻贴在冰凉的玻璃上,隔着这段无法跨越的距离,描摹着周见星模糊的轮廓。
那麽多管子,那麽多线缆,将她与冰冷的机器连接在一起,像一个脆弱易碎的精密仪器。
温令仪站了很久,眼睛又干又涩,每一次眨眼都带着明显的磨痛感。
周见星的家人还没赶到。她的手机就在温令仪这里,但她不知道密码。
温令仪想,此刻一定还有很多人和她之前一样,正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周见星的消息。
她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但那些关心周见星的人心还高悬着。
她不认识周见星的父母。朋友……她忽然想起一个人。
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输入记忆中的店名,“蔚然花坊”。
找到联系电话後,她犹豫了片刻,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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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在值机了,”楚蔚一边回答,一边低头看了一眼表,“预计6个小时後抵达。”
“嗯,我们一行有6个人。”楚蔚垂眸,“谢谢你。星星那边暂时拜托你了。”
“我会在这里。”温令仪看着玻璃窗内,轻声回答。
通话结束。机场这边,楚蔚放下手机,再次长长地丶缓慢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在胸口的沉重焦虑都吐出去一些。
她看向身旁眼眶通红丶互相搀扶才能站稳的周建军和周淑芬,又看看一旁同样面色沉重的阿杰和小敏,哑声说:“星星手术做完了,暂时……没事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也是看到热搜上的噩耗才匆忙赶往机场的。
从C市直飞B市的机票早已售罄,就连头等舱都没有馀票,他们只能买到最快一班飞往邻近H市的机票,准备落地後再辗转乘车赶往B市。
这几个小时,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煎熬。
如果不是温令仪这通电话,这份不知结果的担忧和恐惧,还要持续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