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娘子手帕都绞紧了,皮笑肉不笑,一双眼睛精亮,像是恨不得用目光在钱朵身上割下两块肉来,随即笑道:“钱朵,管别人的闲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吧,县老爷请你的饭好吃吗?”
县老爷看上了钱朵,有意要纳钱朵为妾,被拒绝後,隔山差五就去胭脂铺面找麻烦,各种杂乱的费用也是收了个足。
胳膊掰不过大腿,逢年过节,钱朵还要往县府老爷那送礼,怎麽想都是一桩憋屈的事情。
田歌走上前,挡在钱朵面前,冷冽的目光略过陈大娘子,看向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店铺主人。
-----老板,你这铺子年租多少钱?
吴老板也是个人精了,急着要一笔钱周转,人多点来问价,他自然欢喜,于是笑嘻嘻地道:“我这铺面小是小了点,但论地段,论行人来往多少,你们都是能见着的,这周围的铺面,你们去打听打听,哪个不是一年七两八两的,我是个爽快人,一年六两银子,你要租个五年十年的,那还可以再商量。”
“吴老板,你倒是会做人,原是我先来的吧,也说要定下来,你这又是什麽意思?”陈大娘子质问道。
吴老板只面上露出为难神色,说钱朵前一天就来看了。
-----七两银子,我们要了。
对田歌的决定,秦雄没什麽迟疑,当即就说出来。
“哎呀陈大娘子,你看这,我急需这笔钱周转,”吴老板压着眼中欢喜,故作愁眉,欲言又止。
“八两。”陈大娘子稳着,一个山野小哥儿,能有几个银子,跟她抢铺子,要说现在,她什麽都没有,但就是钱不缺,至少租一个铺子的钱,再怎麽都绰绰有馀。
-----十两。
“十二两!”陈大娘子明显是动气了,见着田歌那张明艳的脸,就想到家里那一群小贱人,家里争不过,外头她难道还会输吗,那她这二十几年白打拼了,真是笑话。
-----十五两。
真是蠢人,陈大娘子心想,这是要耗尽家财跟她抢,一个小破铺子,条件再怎麽好,一年八年银子的租金就顶天了,原本该就此收手,看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哥儿下不得台面才好。
陈大娘子手帕绞了又绞,拳头紧握,指骨青白。
屋内突然静下来,田歌跟陈大娘子对视,分毫不让,势在必得。
一旁的钱朵忽然笑出声来,一声似嘲讽似劝解的“陈大娘子”才刚说出声,
“二十两。”陈大娘子铁鈎一样眼神,直直地看向田歌,冷声道。
互相瞧着,田歌绷紧的小脸突然笑了,做了个拱手的姿势,眼尾轻佻,意思是他认输了。
人果然是不能动怒,怒气上头,头脑就容易不好使,再聪明的也变得痴傻。
就像他当初那样,听了周氏几句谣言,气得半夜便跑到秦雄家质问。
得亏他相公是个为人正直的,要是碰到所图不良的人,那後果就不堪设想了。
-----我们走吧。
田歌转身要离开,却被钱朵拉住。
钱朵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身姿婀娜地抱手立在门口,跟端庄的陈大娘子形成鲜明对比。
他乐呵呵地说话,仿佛刚才的唇枪舌战从没发生过,“做生意都讲就一个诚信,我钱朵在这块地方开铺子快有十年了,也是第一次见一个小铺子年租二十两的,陈大娘子,怎麽说,给钱吧,让我开开眼。”
吴老板脸都快笑烂了,“陈大娘子,你看,我这确实急着用钱。。。。。”
“谁说我要租的?”陈大娘子冷笑,道:“吴老板,重新开个价吧,你这间铺子,我买了。”
要买县城里的铺子,价格大多在五十两到七十两之间浮动。
但比起一年二十两的离谱租金,总归是买下来划算许多,尽管这并不在陈大娘子的计划之内。
被一个乡野小哥儿逼到这下不台的地步,陈大娘子恨恨地瞧着人,语气还是体面的,“哑巴小哥儿,年纪轻轻,胆子不小,我记着你了。”
别落到她的手上,要不然,她定要让这哑巴吃不了兜着走。
“你可以尽管来试试。”一直老老实实站在田歌身後的秦雄,语气不善地答复。
田歌没说什麽,牵上秦雄的手握一下,转头离开了这间铺面。
秦雄忐忑了一路的心终于踏实了,乖顺地让田歌牵着,撇开手不让夫郎牵这种蠢事,有一次长记性就够了。
这次钱朵不阻拦了,优哉游哉地走在後头,看着这麽快就被哄好的没出息的小哥儿,跟那高大的汉子一起,肩膀挨着肩膀地走。
陈大娘子在後头看着,面上不显,心里却莫名升起一股气,化不了也出不来。
她原以为,那高大的粗人汉子,是钱朵聘的打手小厮。
现下仔细瞧了,才惊觉,这汉子是那哑巴小哥儿的丈夫。
别人的丈夫能站在妻子後面撑腰,能眼也不眨地看着妻子为一个铺子叫下高价,能跟妻子并肩而立如若一体。。。。。
而她的丈夫。。。。。。
罢了。
陈大娘子凛冽了神情,昂起头,暗自呼出一口气,心重新定下来。
只有能攥紧在手心里的,才是她的。
攥住了又背叛她的,屡次屡次,让她心伤,那就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