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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眼里的风景（第2页）

顾檐声睫毛颤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聚焦在江临没什麽表情的脸上。

“……嗯？你回来了？”他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嗯。”江临应了一声，“去洗把脸，醒醒神。”

“哦……”顾檐声揉着眼睛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臂，乖乖走向那个小小的卫生间。

冷水扑在脸上，顾檐声彻底清醒过来。他对着镜子擦干脸，想起江临说要带他去逛逛，心里那点期待又活络起来。

镇上的夜市远不如城市里的规模宏大，却有着城市难以企及的热闹烟火气。一条不算长的街道两旁，支起了各式各样的摊子。

昏黄的灯泡丶闪烁的霓虹招牌丶冒着热气的锅竈丶混合着食物香气的油烟味。

江临带着他熟门熟路地穿过人流，最终停在一个生意格外红火的宵夜摊前。

写着“强子烧烤”招牌的摊子不大，门口支着两口大竈和一个烧烤炉。

一口竈上架着烧烤架，火焰窜得老高；另一口则炖煮着不知名的汤料，咕嘟咕嘟翻滚着浓郁的香气。

烧烤炉上，各色肉串丶蔬菜串滋滋作响，油滴落在炭火上，激起一阵带着焦香的白烟。

站在竈台前掌控全局的是一个三十一二岁的男人，寸头，皮肤是常年烟熏火燎的小麦色，穿着件洗得有点发白的黑色工字背心，露出两条肌肉虬结线条分明的手臂。

江临刚在靠边的一张空桌旁坐下，男人仿佛背後长了眼睛，头也没回，洪亮的嗓音就穿透了油烟和嘈杂传了过来“江医生，来了啊！自便！”说完，又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中。

顾檐声刚坐下，就见白天那位热心肠的周牧原老师端着一大盆刚炒好的丶还冒着热气的爆炒田螺从摊子後面的小屋里走了出来。

他看到江临和顾檐声，眼睛一亮，笑着快步走过来“江医生，顾先生！这麽巧，你们也来啦！”

“周老师？”顾檐声有些意外，“你也在这儿吃饭？”

周牧原把沉甸甸的田螺盆放到旁边一张桌上，擦了擦手，笑容温和“暂时住这儿呢。我那住处电路老化起火了，新的地方还没安排好。强哥仗义，让我在他这儿挤几天。”他语气自然，带着对赵大强的熟稔和感激。

正说着，男人那边一份炒粉出锅，他利落地装盘，这才抽空看了这边一眼，对着周牧原道“田螺给3号桌端过去。”语气熟稔得像吩咐自家人。

“好嘞！”周牧原应得干脆，端起那盆田螺就走。

江临点了几个菜——一份炒粉，几串烤牛肉，一份烤茄子，还有一碟盐水毛豆，外加两瓶冰啤酒。

周牧原主动接过单子，送到了赵强手边。赵大强扫了一眼，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只低声跟周牧原说了句什麽，周牧原笑着点头回应。

顾檐声的目光在周牧原和赵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

周老师温文尔雅，赵老板粗犷硬朗，两人气质迥异。但周牧原那自然而然拿起单子去递送的动作，赵强那随口吩咐丶周牧原立刻应承的默契，以及刚才赵强低声说话时周牧原那瞬间弯起的笑容……

还有赵强看周牧原时，那粗犷眉眼间一闪而过的丶几乎难以察觉的温和……

顾檐声心里的“gay达”无声地丶却异常清晰地“嘀嘀嘀”响了起来！这氛围，这互动，太不对劲了！这两人之间绝对有故事！

那流动在烟火气里的丶旁人难以插足的熟稔和默契，简直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就是不知道这层窗户纸，是已经捅破了，还是像他和江临这样……他忍不住勾起嘴角，轻声笑了一下。

“笑什麽？”

江临的声音在嘈杂中依旧清晰，带着点惯常的清冷。

顾檐声回过神，对上江临探究的眼神，赶紧摇头“没什麽没什麽！就觉得这里挺热闹的，氛围真好。”

他不想暴露自己那点八卦心思，尤其是对着江临这个直男，他拿起手机，献宝似的把下午拍的那些照片翻给江临看“你看，我下午拍的，这里真的很漂亮，山清水秀的。感觉在这里养老应该挺不错的，安静，空气又好。”

照片里是宁静的山塘丶野趣的花草丶慵懒的猫咪丶朴素的农家小院。江临一页页翻看着，眼神在那些定格的美景上停留。

当顾檐声说到“养老”时，江临的手指在屏幕上微微一顿，随即继续滑动。

他沉默着，没有回应顾檐声关于养老的憧憬。这里的医疗条件？简陋的卫生院，匮乏的设备，遥远的转诊路途……这些念头在他脑中快速闪过。对于一个需要完善医疗保障的老年人来说，这里远非理想之地。

但他什麽也没说，只是将手机递还给顾檐声，转而问道“手臂感觉怎麽样？没再碰到吧？小肥呢？”

“没事没事，好着呢！”顾檐声连忙保证，“小肥被我嫂子照顾得可好了，胖了一圈，照片晚点给你看。”

在他们没注意的角落，周牧原帮着赵大强把烤好的肉串端上桌，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江临和顾檐声那一桌。

江临微微侧着头听顾檐声说话，虽然脸上依旧没什麽表情，但那种专注的姿态，以及顾檐声在江临面前那种自然流露的丶带着点依赖的放松感……周牧原的眼神里也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他端着空盘子走回竈台边，正好赵大强炒完一份菜，擡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周牧原低声对赵大强说了句什麽，朝江临他们那桌的方向擡了擡下巴。

赵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顾檐声正眉飞色舞地跟江临说着什麽，而江临虽然表情冷淡，但身体却微微倾向顾檐声的方向。

赵强那张被竈火烤得发红的脸上，也咧开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粗粝的眉毛挑了挑，朝周牧原递了个“懂了”的眼神。

两桌人，隔着氤氲的烟火气和鼎沸的人声，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又仿佛在无声中达成了某种关于“关系”的共识。

烤串的香气丶炒粉的锅气丶冰啤酒的凉意，还有山间夏夜微凉的风，温柔地包裹着这喧嚣一角里，各自微妙的心事与情愫。